不过他的目的并非小厮。
主子之间不可相互窥探真实身份,可没说不能对自家仆役动手。
这些人身边带着的家仆护卫相当少不说,定然也是信任熟悉的心腹。若是顶替小厮,当主子的指不定就察觉出什么直接命他摘下面具,届时他说不了半个不字。
但若是他顶替的是主子身份,这些跟着的下属即便有少许怀疑,想坦言揭穿时少不得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以及猜错的下场。
简而言之,反正都是混迹其中,不如选个风险更低的。
这一队似乎在等什么人,迟迟不进庄子,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呆呆,过去找个机会将这泻药倒入他吃的东西里。”
段星执将少许粉末涂在呆呆前爪,继续安心隐去了墙后等待时机。
喜讯很快自远处传来。
“快,快起轿!本公子去趟茅房!”
他侧目瞥了眼轿子消失方向,亦跟着消失在原地。
-
一刻钟后,段星执扶了扶脸上面具,从容下轿。
“公子,您等的人已经到了,先去庄子里等着了。”
“......”
进出庄子的人大多都是独来独往匆匆忙忙,偏偏就这人似乎在等什么同伴。
但若不是恰好在等人,他好像也找不到偷天换日混进来的机会。
算了,福祸相倚是常事。他微微皱着眉抬手无言按了按太阳穴,心道希望别被发觉出端倪。
“公子,您身上怎么突然变这么香了,什么时候涂的香膏。”
段星执:“......”
眼见这小厮毫不避讳凑了过来东嗅嗅西嗅嗅,他当即仿着那年轻公子的模样一把将人推了出去冷声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是要本公子替你开路不成?”
“不是不是,小的这就带路。”
-
他跟着小厮穿过长廊,很快见到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负手在尽头处落落站着。
那身姿...无端有些熟悉。
他心下顿时浮起警惕,缓慢走上前去。要是曾见过的人,那就遭了。
这白衣人同样带着面具,远远见着他亦只是回眸瞥了一眼冷淡出声:“到了,走吧。”
钟自穹。
声音一出,他顷刻在脑中对应上白衣人身份。
实在不妙。
但都已经走到这儿,现在更不是离开的时机,而且钟自穹看起来未发觉出同行者已换人,态度亦很是冷漠。
如若关系不算亲近,那便还有回转余地。
段星执低着头,不动声色跟在人身后,忽的察觉前头脚步顿住,回头看了过来。
一道令人如芒在背的锐利视线自上而下缓缓扫过。
良久,却见对方只是扬唇一笑,缓缓问了句:“阿霖今日是用的什么香?”
“梅花。”
多说多错,段星执仿着那人嗓音,言简意赅吐了两个字,避开对视的目光看向长廊。
这庄子有暗道通往码头,过去用不了一刻钟,也就是说只要混过这一段短短路程他便安全了。
偏偏钟自穹看起来并不着急,倒是对他身上的香格外好奇。
对方带着朴素的白鬼面具,一袭白衣将儒雅气度衬得浑然天成。若非他敏锐度奇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是传闻中狠绝无情的天鹰骑主将。
“梅花么,我倒见过不少,但怎么觉得阿霖身上的今日格外好闻些?”
“......”
段星执抬眸瞥了眼忽而凑近的人,尽力压着着避开的本能,镇定道:“坊间淘来的,若是喜欢,我回去赠你一盒?”
这世界男子涂脂抹粉几乎是常态,他身上这点香应当不至于引起猜疑。
钟自穹抬眸定定望了人好一会儿,蓦地轻笑一声:“好,我记着了。”
见对方终于退开转过身,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正欲跟上,一只虎口覆着薄茧的手忽的横在身前。
段星执:“......”
他迟疑不到片刻,果断搭了上去,而后被人忽的一拽拦腰揽进怀中。
手指沿着脊背缓慢向上划过,他本能抬手想挣开却被对方先一步攥住手腕反剪在腰后。
“乱动什么?你平日不是很喜欢吗?”
段星执:“......”
手指穿插进发丝,手掌整个覆住后脑不轻不重压了压。
他被迫向人怀中贴得更近。
“我怎么觉得...阿霖今日对我格外冷淡?”
......
“有、吗?”
他竭力压住动手的欲望,以前额抵在人肩头,深吸口气无声闭目。这两人的关系...似乎远远超出了友人界线,亲近得令人头皮发麻。
早知他就该在外边耐心再等等,或许能等到其他更适合取代的身份。
上方的人只意味不明笑了声:“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折扇自袖中滑落稳稳攥在掌心,周围加上护卫也不过八人,他低头面无表情思忖着直接动手胁迫钟自穹的胜算有几成时,对方终于舍得放开。
“不逗你了,走吧。”
段星执任人牵着,垂眸安静跟在身后,只是另一只掩在袖中的手始终牢牢握紧扇柄蓄势待发。
如若这两人当真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这样近的距离,钟自穹不大可能连情人换了个人都察觉不出来。
如果不是...那刚才一番行径根本就是在试探。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不直接揭穿他。
难不成是想在船上动手?届时四面临水,插翅难飞。
但如果是做这打算的话,未免太小看他。
-
好在接下来一路都风平浪静,他们跟着接引人穿过曲折的暗道,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达了码头。
岸边只停着几只平平无奇的木舟。
“两位,请。”
“我和他同乘即可,船家,开吧。”
钟自穹都已经发话,他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依言跟着上了船,一心二用打量着周边环境一边观察同行者的动向。
湖上弥漫着古怪的雾,加之夜色使然,能见度极低。段星执始终悬着心,直到雾气渐散,见着远处飘摇的几串红灯笼才略微放下一点。
呆呆:“灯笼那里就是鱼戏池入口了,不过我跟着陈祉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条路。”
狡兔三窟,只有一条路那才不合理。
一路上钟自穹又恢复成了最初那副冷淡的模样,负手站在船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一同上岸,他终于得以看清眼前的正门。
一串串红灯笼下摆放着整齐列成一排的铜铸蛇像,蛇嘴大张,獠牙在夜色中分外渗人。蛇像后,是一扇扇高不见顶的青铜门。
呆呆:“把请柬塞进蛇嘴里门就能开了。”
随便塞哪只蛇都行?
他从袖中摸出那张暗红色请柬,正想等人走后再多问问这只不靠谱的焦毛猫,冷不丁被叫住。
“牡丹,是第三座。”
说话间,钟自穹前方的铜门已经缓缓升起,随之而来的一句夹杂着笑意的缓声叮嘱:“进了鱼戏池别乱跑,一路直走找到接引人,带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否则...连我也保证不了你的安危,阿霖。”
声音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刻,铜门重重落地。
段星执独自站在阴森的红灯笼光晕下,凝眉一言不发看着请柬上的牡丹纹。
钟自穹能有此一提,果然早就发现了他不是本人。
呆呆:“我们信还是...”
焦毛猫话没说完,就见人已经将请柬扔进了第三座蛇像嘴里,前方青铜门缓缓开启。
段星执随手展开折扇,衣带当风头也不回穿过窄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走。”
他今日入鱼戏池,本就来者不善。能低调些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那也要看看里头这些人有没有本事拦下他这个无法无天的擅闯者。
第106章
青铜门闭合,眼前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一座直桥自上而下缓慢坠下,通往尽头处一座空旷幽静的敞开式大殿。整殿墙面俱以青铜制成,布满瑰丽刻纹。穹顶奇高,无数条粗链拉起的铁制浮廊悬在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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