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信我...”
说到最后,声调愈发轻缓,他竟隐隐听出了一丝委屈意味。
“我很少做无把握之事。”
“然后你差点死在湖底。”
段星执端着茶杯的手停滞在空中良久,垂眸静默片刻,忽的转头看着人不解道:“以身涉险的是我,出事与否,如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侯府,你那么气愤干什么?”
轮椅上的低头不语安静良久,最终只是缓慢摇了摇头:“因为...没什么。”
以这人的聪颖敏锐程度,他不信对方听不懂,只是不想听懂罢了。他也是在湖边时乍然听闻人命悬一线时,才彻底明晰自己的心思。
偏偏只是他一厢情愿。
“再行凶险之举,能不能告诉我。”
“嗯。”
段星执继续心无旁鹫饮茶。
说实话,他闯鱼戏池的时候的确有些掉以轻心,太低估其凶险程度,没想到差点一去不回。
还正好让才告过别不久的越翎章碰上,实在是...
若说曾经是碍于立场不好合作,今日过后,相处起来反倒令他更觉棘手。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哪儿?你也去了鱼戏池?”
“那种地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越翎章偏过头轻声呢喃了一句,重新懒懒散散靠回了轮椅上:“闲来无事惯例去监视那边的动静而已,本就在附近呆着。直到当真出了异变我才过去湖边看了看,正好撞上从水中爬上来的姬守镜。”
段星执一愣:“她告诉你我在湖中?”
姬守镜再忧心他的性命,应当也不会随意从湖边抓个人下来救他,何况那姑娘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怎么可能,我和她素不相识,她莫名其妙让我去救人干什么。” 越翎章古怪望来一眼,以手托腮继续道,“是我猜的。”
段星执:?
这还能靠猜?
“能做到摧毁鱼戏池的人,胆识气魄立场性情武功智力缺一不可。这样神仙的人出现在浦阳城,没道理不引起我在城中布下的眼线注意。”
“偏偏最近这段时间,就碰上一个你。加上你整日鬼鬼祟祟捉摸不定的行踪,实在没法不让我联想到你身上。索性就将她抓过来问了问,没想到还真逼问出了些东西,她给我画了双眼睛。”
“谁鬼鬼祟祟了?” 段星执简直要被这胡扯的形容气笑,“凭借一双画出来的眼睛你就跳湖?那地方是蛇窟,我该说你...”
越翎章平静打断:“对,姬守镜画工无双,惟妙惟肖,我觉得熟悉便选择下去看看,有何不可?”
“若不是你,下去游一圈而已,又不吃亏。若当真是你的话,那便是天大的幸事。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为何不做。”
“你...”
越翎章仍在自顾道:“还好下去了,如今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条命以后便是我的了。再做这种性命攸关的谋划,我就...”
段星执头也未抬下意识接话:“你就怎么?”
却见人兀自安静下来,半晌才轻声开口。
“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作者有话说】
这周榜单字数好多啊,还有两更...
第115章
他管不了人,只是不想被一直排离在外。
段星执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抿了口茶缓声道:“我说过,我这人很是惜命,不会轻易涉险。”
不等人开口,又飞快问道:“姬守镜呢?还有一位应当也跟着我过来了。”
“你说那位齐鸦阁的人?现在在前堂,被我命护卫看着不可擅动,你什么时候又和陈府扯上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越翎章不紧不慢抬眸:“在你眼里,定安侯府到底是有多废物?”
段星执:“......”
实在是侯府平日展现出的落魄和侯府主人的散漫不着调习性在脑中过于根深蒂固,即便甚至都将浦阳城地形图不动声色收入囊中,他还是莫名的对这地方重视不起来。
如此看来,越翎章藏拙水平也不可小觑,
“你在和陈府合作?提醒你一句,多防着点陈祉。”
“我知道。” 陈祉作为陈府年龄最小的人,性情似乎也最为暴戾。“不过别乱猜,他曾经是齐鸦阁的人,但很快就不是了。”
越翎章笑了笑,一针见血点出意图:“他是鹭印王族,你想将齐鸦阁这部分鹭印精锐收归己用?可他们既然能轻易叛主第一次,便也能叛变第二次。与其信他们,不如信我。”
随即冷哼了声:“或者说第三次。毕竟能效力于灭国元凶的一群人,能忠心不移到哪儿去。”
段星执按了按头:“这就无需侯爷操心了,我自有应对之策。总之先将他们都叫过来,我有些事需问。”
“头疼?” 越翎章皱着眉问了句,忍不住道,“就非要急于这一时么,不能休息会儿明日再问?我又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在侯府地界,死不了任何一个。”
段星执按头的动作一顿。
他怎么觉得头更疼了点。
-
两人还是被守卫带了过来。
“公子!” 姬守镜快步跑进屋中,在人跟前站定轻轻一福身,而后愣愣呆看了会儿。
她没想到仗义出手的是这样一个容色无双的年轻男子,长发披垂,薄衫覆肩,一身尚未换下不甚庄重的雪白中衣丝毫不掩其矜贵气质。垂眸抿茶时,若有似无的病气莫名让人染上几分孱弱意味。
可她仍清晰记得那只修长分明的手握住刀柄,站在身前时带来的是何等心安。
少女右侧的青年黯淡的墨绿眼瞳在看清椅上人的瞬间亮了些,眸光微动张了张嘴,只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头踏入屋内半跪在地:“见过主子。”
段星执抬了抬手淡淡道:“私下都不必多礼。”
越翎章往后挪动轮椅,给两人让了让位置。
姬守镜似乎才发现屋中的另一人,神情蓦然变得有些僵硬,下意识往远离那边的方向缩了缩,小声道:“您...您没事吧?”
亲眼见着对方从湖里昏迷不醒被抱上来的那一刻,她惊吓过度险些当场失声。
这样近的距离,少女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段星执不解望了眼另一边无所事事浑然不觉靠坐着的越翎章,只当没察觉这点异状:“没事,将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特意告知一声我好得很。”
头确实还有些昏沉,等两人离开他便继续回去躺会儿,否则也不至于衣衫都懒得换。
“可是您看起来...”
蛇毒毕竟尚未全清,那股病气挥之不去,他就猜到定然不信。是以早有准备用空闲的右手捏起一旁干果碟上三枚瓜子夹在指间,头也不抬朝着正对面的烛台随手一扔。
那烛台下坠着几枚拇指大小的皎白珍珠,三枚珍珠被瓜子精准击中砸向墙面受力回弹过来,被人稳稳接入掌心。
“伸手,” 段星执将珠子一一放去姬守镜手心,琢磨片刻,又捏着最后一颗递去了一旁的顾寒楼身前,“这枚送你了。”
见两人俱收好,这才放下茶杯抬眸望去:“现在能信我没事了?”
姬守镜忙不迭点了点头。
“行了,没别的事。先下去吧,都安心休息,有些事明早再说。”
听越翎章说,这两人似乎都在外边不眠不休等了一个日夜。
虽说很想问问负责传信的拂雪跑哪儿去了,不过现在人多,呆呆也在不便发问,他也不打算让这姑娘继续熬着。
那小老鼠一样的猫存心藏着,一时半会应该没那么容易出事。
“是...”
“遵命。”
两人总算依言离开,一旁静观许久的越翎章终于忍不住出声感叹:“你对他们还真好。”
段星执淡淡睨人一眼:“我对自己手下的人一向都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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