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这个世界后,他也好久没这般放松了。
证明还是得偶尔抽空摒弃一切休息会儿,否则他真怕在这儿心力交瘁而死。
这临鹊阁顶层向来是达官贵人才能进的地方,寻常身份不够的,大多也只能上到下面四层。
不过今日似乎无贵客预约,顶层空无一人,他直接拉着秋沂城轻功飞了上来。
既是绝佳赏景地,又异常清净,简直两全其美,他就不客气笑纳了。
秋沂城站在后方,一眨不眨望着俯身凭栏下望的人,轻轻点头:“是啊,开心。”
摒弃人间一切纷扰,同喜欢的人游山玩水。什么也不用想不用管,只需顾及眼前,如何能不开心。
若是这一刻能长长久久就好了。
顶层风大,段星执墨色长发被吹得有些散乱。
像是骤然站在了一株盛放的寒梅前,鼻尖是扑面而来的清浅梅香。
秋沂城敛目走上前,轻轻握住人倚着的右手边护栏,跟着低眸向下:“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是个不动声色的将人半拥住怀中的姿势,两人被风吹乱的长发很快不自觉缠去了一块儿。
虽只是虚搭着,也足以让人轻松察觉臂弯间腰肢的纤细。
“这两艘小舟刚才是不是撞上了?还是撞杆了?吵了有一会儿,我暂且还没听出个头绪来。”
他没应话,实在是不想将眼下难得的近距离独处时间分出去给旁人一点。忍不住偏头看着因这姿势变得近在咫尺的人,目光从垂覆的乌黑长睫一点点移去修长雪白的脖颈。
眉眼精致如画,像极了上天的宠儿。只听语气都能想象出那双璀然黑眸中此时因心情太好而盛着何等摄人心魄的盈然笑意。
由于正全神贯注看下头渔船争吵的热闹,便也一时不曾察觉他如此放肆的打量。
这样一个姿容绝代之人,行走在世间,恐怕早就被有心之人肖想了无数次。
幸好实力足够强横,纵然品性卑劣之徒脑中生出再多龌龊念头,也难以轻易得手。
他们两人虽不曾正面交过手,但从当初应对四象阵时他从旁窥见了几分剑势。
若是皆全力以赴用上保命杀招,当世恐怕没人是段星执对手。
明明年轻如斯,内力之深莫名像是承袭了数名功力深厚的绝顶高手衣钵。
...或许也只是神仙在人间随手的伪装。
不管怎样,没能能轻易伤得了他就好,包括他也做不到。
“这关系,可比政事难理多了。这两渔民原来认识?撞船是早有预谋啊。难怪一开口便揭人最痛处,高招。”
临鹊阁下方好几层,皆陆陆续续探出了头来往下看越吵越烈的渔船。大有不顾一切撕破脸到底的准备,惹得更多八卦人群纷纷围了过去。
“是我离得太远听错了?还是他们刚才那句用的方言?” 段星执习惯性在掌间转了圈折扇,兴致颇高探着身继续听热闹,“左边这渔民的夫人找了右边这位的弟弟做相好?但弟弟刚过门的新娘又被传出同左边这位的兄长有染...但嫂嫂据闻又与右边这渔民不清不楚?右边这渔民的原配......等会,让我理理,这关系乱得。秋沂城,你有听他们吵明白么?”
“嗯?”
他正想同人唠唠这突然冒出来的渔船,秀丽山水时有,这等一团乱麻关系精彩纷呈的吵架可不多见。
只是冷不丁被人轻轻抱入怀中。
“你怎么了?”
“我...”
将人揽进怀中,秋沂城才恍然回神。他一直凝视着对方太过入神,竟然当真不知不觉将脑中所想实践了。
...实在是一时情难自禁。
只是眼下若是立即退开,便无从解释这番举动了。
“我只是...” 他本能攥紧拳,眼中不由自主划过一丝惧意,嗓音不自觉变得磕绊,“只是...”
见人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环着他的力气也不见丝毫松动,这姿势他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好凝眉随口猜测道:“这儿风大,你的伤不能受寒?”
对...伤势!
这话一出瞬息让人灵光一闪,秋沂城并起两指运气毫不犹豫在另一手命脉上轻点了两下。
眨眼间天旋地转,心肺剧痛。
“咳...咳咳...”
段星执下意识接住滑下的身体,将人平放在地上,看着人唇边溢出的血迹愣住片刻。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伤势突然就复发了?”
甚至于刚才的气息都平稳如常,也就这一瞬间才虚弱至此。
“我...”
秋沂城敛下目光,掩下眸中的不安,很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段星执:“......”
他不懂医术,但是以习武之人的敏锐,依靠气息的判断还是能将伤势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虽不明白为何眼下忽然伤重成这样,但这程度还是尽早回屋静养的好。
“先回去吧,你去给自己抓点药。”
“现在?” 秋沂城慌张抬眸,挣扎着便想起身,“你不是想看下边的热闹么,是我不小心打搅了你的兴致?抱歉...”
他只是慌乱之下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虽有点过度了,不过这种程度不至于危及性命,继续留在这儿也无妨。
段星执:“......”
为了看个热闹将一个重伤患扔在一旁陪他吹冷风,他当真没有这么不当人。
“我兴致好的很,出来这么久该看的也看够了。至于下头那点乐子,不看也没什么影响。”
总不至于为区区一桩热闹而将人命晾在一旁置之不理。
段星执将人拉起身,脑中总算想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对方这点变化,迟疑道:“你为何忽然变得如此...诚惶诚恐的?”
说是初次御前觐见的那几批进士都不为过。
就像前年有位探花郎,他不过是心情好下去同人饮上一杯,也像极了这番姿态。
不过秋沂城又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何至于此。
迎着人不解的目光,秋沂城低眸不语,只是竭力调息乱窜的内劲维持好端立的姿态,重新小心牵住人。
因为原本以为可望不可及之人,骤然近在眼前,甚至伸手便能碰到。
这才惶恐至极,唯恐惊扰天人。
对方不答,他也不可能刨根究底追问。幸好出来的时间够久,此时回家也算尽兴而归。
段星执扶稳秋沂城,正想一同下阁,神色蓦然一顿,当即回头望去。
目之所及,只有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他又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窥伺之感。
-
“我没事,服几副药调理两日便可大好了。”
段星执抱臂站在那一列药柜前,头也不回道:“什么药?多少剂量?今日反正已经闲着了,索性闲到底,我替你抓来熬着吧。”
秋沂城坐在椅上,启唇嗫嚅半晌,还是选择轻轻应了声好。
厨房被安置在卧室右侧,亦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方灶台。
段星执拎着一支细柴站在灶台前,后知后觉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今日当真是脑子放空得太过,什么也没考虑便随随便便应承人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熬煮东西了...
上回火烧御膳房的惊险画面还历历在目,除了母后斥责两句,倒也没人胆敢说他。
但这是别人家...到底不好乱来。
只是答都答应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做好最坏不过赔秋沂城一间屋子的打算准备直接点火时,换了身灰白色布衣的人已经抱着一小堆柴慢吞吞走了进来。
蹲在灶台前放柴点火一气呵成。
段星执若有所思看了眼手中那根孤零零的细柴,俯身跟着扔进了火堆中。难怪他觉得少了什么,光就这一根也不够烧的。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屋子里休息么?”
“这些杂活我来就好,伤势并未重到不能行动,你不是不擅么。” 秋沂城无声笑了笑,望着人道,“上回还说过...做菜不慎将家烧了。”
段星执:“......”
他随口一提也亏秋沂城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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