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黯淡的光线,他总算得以认真打量暗室。
这间暗室像是个巨大的棋盘,每隔五格便设有一具兵俑。似乎因他们踩踏地上的格子,这才触发机关导致兵俑挥刀。
墙面光滑如镜,乍然看去并无出口。这些机关兵俑似乎并不能移动,只能在原地旋转挥刀。整个暗室加上他劈坏的两具,共计三十六具。
也就是说只要原地不动,他们暂且安全。
他径直看向秋沂城。
“站在这格子上别乱动,慢慢转身,让我看看伤势。”
活死人血液流速奇慢且含量异于常人,即便数箭穿身,也不见多少黏糊血迹。
只是箭矢抽出时仍将伤口处的皮肉卷碎,碎肉聚得多了,看着实在有些可怖。
“很快就好...”
他低低呢喃了声,按住人微弱的挣扎动作,另一手半点不停,干脆利落抽出数支。
除却一开始察觉到的少许暴躁心绪,秋沂城始终安安静静任他施为。
箭矢被尽数拔出,看着迫不及待转过身来继续呆呆望着他的人,段星执忍不住垂眸避开那目光,轻声道:“我知道此行凶险...可我不得不来。”
无论岷州是胜是败,浦阳城是否到手,他们都将元气大伤。
尤其岷州,就算险胜,若不能尽快备以足够的物资充实后方战后恢复,钟自穹势必趁机卷土重来。
一旦二伐岷州,有再多计策也无力回天。
且萧谢联手夺城,意味着浦阳若被打下来,钟家和眼下君主仍是萧玄霁的朝廷将彻底撕破脸。如今悬起的龙旗再保不住苣州,届时宣坞恐怕不会再做壁上观。
他也没忘记暗中始终潜伏着一只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毒蛇——恕雪台。
哪怕只需三五年时间就足以让苣岷二州不再受战乱饥寒之苦,偏偏有太多的人不想给他们时间。
内忧外患五毒俱全,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掩日神宫中的宝藏再次续命。-
等秋沂城休养少顷,他正想寻暗室出路,蓦然察觉兵俑再次有了动作。
原本他以为只能停在原地的兵俑缓缓转过身,一齐扬戈面向角落中的他们。
最远处的一排弓兵甚至直直朝着他们射出手中箭。
他只能轻巧跃起跳上最近一具刀兵兵俑的头顶,这东西的手臂不够灵活,不大能伤到头顶上的他,除了那一排应是弓兵的兵俑。
冰冷的箭头很快再次对准他。
这些兵俑到底是死物,纵然再巧夺天工,也绝不可能聪慧到这种地步。
步步杀招皆是直冲他们而来,暗中定有人操纵!
操纵者在正前?还是左右?
这地方的光线还是不够明朗,段星执再次向右一跳避开箭矢落在临近兵俑头顶。不忘随手再扔出几枚夜明珠用于更好的观察暗室出口亦或监视者的位置,冷不丁察觉所有兵俑停下了动作。?
他皱着眉不解低头望去,直到墙后蓦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擅闯者,报上名来。”
琢磨片刻,他干脆朝着声音方向微微一拱手:“在下段星执。”
随即看向被他留在角落处理刀兵俑的人,他随意扔出的几枚夜明珠恰好滚去了人脚边。
“那边那位是我的同伴...秋沂城。”
“秋沂城...”
他敏锐察觉这声音主人的情绪有几分不对劲。
“是,怎么了?”
“他为何不说话?”
段星执:“......”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解释,暗室前方蓦然打开一条长不见尽头通道。
“你们,过来。”
段星执:“......”-
几番权衡,他还是选择带着人踏入暗道。好在这暗处的老者并未存着算计的心思,他们安全到达了暗道出口——一处开阔的圆弧形青铜殿。
一名老妇站在台阶尽头,神色冰冷居高临下望向这边。
只是一见他身旁的人,语气骤然冷厉:“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对他做了什么?!”他?
段星执偏头看向身旁人,是秋沂城的故人?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上头的妇人已然按捺不住飞身跃下,掌间攻势直直冲他而来。
段星执微微蹙眉,什么也没说,安静向后避让半步。
没了他的刻意限制,秋沂城本能拔剑横在前方应对来袭者。
“...殿下?”
此举换来老妇一声不可置信的呢喃,亦惹得段星执抬眸。
“阁下,是烨国人?”
确认对方暂且歇了对他动手的心思,段星执上前两步拉住还想继续追杀的人,看向不远处的妇人。
“阁下应当对我有些误会,眼下情况你也看到了,与其毫无意义的打下去,不如开诚布公坐下来谈谈。”
“你先告诉我,殿下为何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段星执无意解释太多,淡淡道:“不知阁下对活死人术了解多少?他将自己炼成了活死人,心甘情愿受我驱使。”
“原来真是活死人...” 妇人垂下头,神色有些挫败,“我明白了。”
“那他为何要这么做...”
段星执嘴唇微动,看了看安静呆滞望着他的人,沉默良久,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罢了。” 眼前的妇人却是一改起初的咄咄逼人疾言厉色,变得有些萎靡不振,“既然是活死人术,那便没人能强迫得了。唯有心甘情愿,方可炼成。”
“殿下既然心甘情愿奉你为主,我等没资格置喙。安心就是,我不会再对你出手。”
“但能否告知,为何要闯掩日神宫?”
段星执毫不避讳:“世人为何觊觎掩日神宫,我就是为何而来。”
“你倒是坦诚。” 妇人笑了几声,夹杂着一声低咳,转身缓缓走上台阶,“那你恐怕要白来一趟了,掩日神宫出自我朝数名机关师泰斗之手不假,但开启神宫之法早已遗失,连我也不得而知。我在此磋磨多年,多是无功而返。”
段星执不可置否:“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到底是年轻人...咳咳...” 妇人摇摇头,“过来吧,我带你去掩日神宫的入口。”
段星执:“还未请教前辈名讳?”
“花融。”
他脚步倏然顿住:“原来是您。”
“怎么,你认识我?自从国破,我这老婆子应当没几个人认识了。”
“我与越翎章和萧玄霁皆相识。”
这回是花融迈步的动作一顿,语气骤然变得尖锐:“能将我的存在都告知,你和他们的关系还真是非比寻常。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名想得见天下太平的江湖散人罢了。”
“这么说你并非大照的世家王侯。”
“不是。”
他敏锐察觉那些尖锐敌意瞬间淡去了不少,但语气仍有些僵硬:“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们,我尽心教导他们数年已是仁至义尽,足以偿还多年前相救之恩。自此恩怨相抵,两不相欠。”
看着前头妇人算不上明朗的脸色,纵然还有些疑问,也径直压了下去道:“好。”
上一辈的恩怨纠葛,花融不愿多提,他自然不可能深究。-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面前。
“这门后,便是掩日神宫。”
“如何能启?”
“以力相破。”
“...以力相破?”
“对,此门机关不在外头,而是被封于石中。只有内力深厚异于常人者找准方位以外力相震,放可撬动机关打开石门。我尝试过数次,每次都差一些。”
“我试试。”
“你年纪轻...”
话音未落,段星执以掌覆石,厚重的石门底端骤然扬起些许尘土。
虽离完全开启石门还差得远,但能让石门都所反应,已让人升出莫大震惊。
花融噤声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年纪轻轻...为何内力深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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