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沂城,你...”
他只来得及喊出个名字,便因浓重的毒性侵骨跌倒在地。
伏倒在地的人闻声抬头,只是眼神空洞,呆呆看着身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混浊的双眸才隐约浮现一丝清明。随即被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逼得难以自控地弓下腰。
“...星执...”
他竭力起身,将已经彻底昏迷的人拖入怀中抱紧,而后慌慌张张取过一旁的小铜盒中的红色药丸。确认怀中人彻底吞了下去,才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你来得正好...不用担心事后你不肯吃下这蛊引了。”
秋沂城低下头,前额相贴,怔怔用着仅存的意识盯着眼前人,不忘扫开试图围上来的虫子。
“不要碰他....”
“你是专门为我而来的吗...”
随即扬起一丝极浅的笑,抬手抚了抚人脸颊,语气轻若游丝,似泣似笑:“别担心...我不会死。”
“我答应过你的...为你活下去...”
“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尽我之能替你完成...”
“......”
到最后,一些絮叨声已越来越轻。
秋沂城将人小心翼翼平放在空地上,俯下身虔诚落下一吻。
第183章
他醒来时,只觉得仿佛睡在冰天雪地中,周身泛着冷意。
能让伪身都察觉冷?
段星执缓缓睁开眼,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这地方像是某个被冰层覆盖的山洞,唯一熟悉的反倒是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蛛蝎,此时正成堆成堆的聚在一块,安静得宛若睡着般散在各个角落。
身下是一张经人工雕琢而成的冰床,材料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显而易见比寻常冰雪温度似是更低几分。
否则不会连他都觉得冷。
不过只要能忍受这分寒冷,坐在床上运功时似乎比平时更顺畅,想来也是某样不可多得的珍品。
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很快敛起多余心绪迅速起身看向山壁上的缺口。
越进到毒雾深处,环绕在四周的毒虫攻击性也越强。接近人时不慎被咬了好几口,这才导致连伪身都没能成功捱过。
他隐约记得秋沂城最后恢复了些意识,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虽不明就里,但冥冥中觉得,他如今能和这些已长得半大的虫群和平共处,和秋沂城脱不了干系。-
山洞深处的石窟传来滴答作响的水声,他循声找去,穿过蛛网遍布的曲折小道,不期然再次见到了那猩红的巨大血瘤。
血瘤宛若跳动的心脏,几乎有他两个人高,缓慢而有节奏的鼓动着。泌出黑紫的汁液滋养着身后如一条条巨蟒交缠盘旋的绿色粗壮藤蔓。
藤蔓覆在山壁,似是吃饱喝足般舒展着叶片,叶尖偶有水珠滴落,在崎岖的地面汇聚成一条条细流,他听到水声动静正是源于此。
若非不久前见过,当真要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面如土色。
但还是免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径直看向血瘤底端安安静静躺着的人。
正是秋沂城,这会儿浑身血迹斑驳,几乎已看不清衣衫原本的底色。
段星执站在洞窟入口处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些附近没藏着什么意图攻击的虫兽,这才果断运功落在身侧将昏迷不醒的人扶起。
正想带离血瘤,冷不丁察觉对方倏然睁开眼睛。
“...醒了?”
他轻唤了声,随即皱着眉抬头看了眼上方近在咫尺的血瘤黏糊糊的肉壁。明明该觉得恶心,然心间无端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这怪东西似乎与他存在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他直觉不会伤害他。
秋沂城不答,只是直勾勾盯着他,而后缓缓爬起垂头站在身侧。
“你现在...”
他偏头看着情况明显不对劲的人,话到嘴边迟疑片刻,很快牵过人:“先出去。”
纵然满腹疑问,也不该蹲在这陌生且怪异的山洞里继续探究。-
深秋时节的日光穿过浓密的枝叶间隙打在林间行走的两人身上,只余极淡的暖意。
在这附近绕了几圈,他才发现他们根本未曾离开当日那座山。
只是血瘤所在的山洞位置比院落要深太多,愈发罕无人烟。
段星执边判断方向边偶尔回头看一眼身后眼神空洞的人,地上隐约可见枯萎的草木。
走到现在,他基本已经确认如今的秋沂城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甚至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但很是听话,指哪儿走哪儿,让干什么干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熟悉的开阔地带,不远处挂着几名系着红巾的身影格外醒目。
对方很快发现了他们。
“公子!你们还活着!!”
“连馥?你们全来了?”
当日被他调去处理粮车的整只队伍似乎全赶了回来在这片山头搜寻。
连馥疾奔而来,大喜过望之下,浑然不觉一旁人抽剑蓄势的动静。
“是,我们等毒雾散尽之后就...”
话没说完,剑光凌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鸣出鞘。
好在她反应也不差,连馥目露惊色,本能低头避过就地一滚,反手抽刀横在眼前挡下毫不留情的剑刃。
与此同时,段星执亦反应过来,闪身移去人身侧执扇截住剑锋,回眸看向面无表情浑身杀意的人略有些震惊开口:“你干什么?”
只是在触及那双依旧空洞毫无焦距的瞳孔之时微微拧眉,露出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秋沂城偏了偏头看着两人,再次一言不发垂眸收剑。
他一把将地上的女人拉起:“没事吧?”
连馥拍了拍身上的灰,仍有些不可置信:“没事...为什么要突然对我出手?”
段星执沉吟片刻,退后牢牢牵紧人摇了摇头:“他如今很不对劲,我也不明具体情况,我先带他去彼宁城寻医。刚才的事,勿要放在心上,也切莫多言。”
“好...我明白了。” 连馥如释重负吐了口气:“总之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就好。”
随即看了看安静垂着头的人,又沮丧道:“秋公子姑且也算平安吧。”
段星执忍不住拍了拍人肩:“别放在心上,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当日我交代你们的事,只管继续去做。”
连馥正色拱手道:“是。”-
才至山脚,他远远便看清飘扬的数面黑色七旒龙旗。
领头一行人身着醒目铠甲,身后是乌泱泱聚在一块的灾民。
“金取,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这座山是在苣州地界不假,但地势相当偏,过来唯有特意绕道。
金取:“听闻公子回来抚镇附近,这才赶来求见。”
“何事这么急?”
“...存粮告急。”
段星执皱眉:“怎么会这么快?”
按照他的估算,至少也能耗到明年春末。
而且这样大的事,越翎章竟没告知他。
金取:“同心行宁可毁约也不肯再向侯府供粮,如今购置的麦麸,已是钱张牧三家提供。只是他们的粮车不经岷州近道,而是绕道从宣坞那儿过来,是以要价高了许多。”
“这么说,那些粮商的粮车都运过来了?”
“是,据探子回报,不仅有大量麦麸,还有不少米粟,俱藏在宣坞。”
“倒是谨慎。”
金取:“这些人吝啬小心得很,就算是我们打着侯府名义买粮,也是先钱后货,不敢将东西随意运出来半点。”
“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是苣州这个灾荒之地,” 段星执摇摇头轻叹,“不过同心行毁约也不算意外,应是钟家干预的缘故。还真是宁可名声俱毁也要将我们在苣州的势力彻底打压下去。”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此行将他送去彼宁城便回侯府一趟。”
他转过身才拉过缰绳,蓦然又听身后人唤道:“还请留步。”
他回头望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态,还没开口,便间人半跪在地:“敢问公子,何时攻打宣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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