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柄不知何时流落出去的砍刀被捡起,重重朝少年头顶挥去,段星执毫不犹豫闪身入人群中心,开扇拦下所有攻势,一刻喘息间将人护在身后轻声道:“对方人多势众,先避。去通知其余人撤退,十里外枯木林汇合。”
“我不...”少年心间火气还未散尽,任性出声,只是在触及眼前温润沉静的眸光时,无端瞬息被安抚下来,“好...”
“可您...”
早猜到对方想说什么,段星执轻巧一转顺势将人拉入怀中避开两刀重劈横砍,不忘低声打断道:“我不会有事,听话,快去。”
“是...”
他头一回觉得清浅的梅香也能让人恍惚...阿银下意识低头看着搭在腰间的手应了声,眨眼被推出攻击范围。
看着替他陷入围攻与灾民缠斗的人,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毫不犹豫转身跑开。
应付这些人倒不是太费力,只是他们人数太多了。因着先前那次逃脱,这回显然有了防备,几乎没给他留下任何脱身间隙。
看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围上来的人,段星执容色淡淡,步履敏捷若影,驾轻就熟执扇应付着攻势,一边暗中思忖试图找到机会。
不过就算成功跳出了中心包围圈,也不能急着撤退,至少还需周旋会儿耗些时间。
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援军...也不知到哪儿了。
正当他漫不经心走神间,两把砍刀以刁钻角度从左右两面高高扬起。齐齐劈下,避无可避。避不开则断。
脑中顷刻反应过来,他眉心微蹙,当即合扇出刃。
只是还不等刃面相接,耳畔传来重重脚步声,带起些许震颤。
激斗的众人一时为这异状愣神片刻,段星执亦然抬眸望向异动方向。
瞬息间,头顶覆下重重阴影,两名身形壮硕高逾两米身着重甲的兵士自两边屋顶高高跃下,宛若一座小山般,砰的一声落在他左右两侧带起漫天灰尘,抬手毫不费力接下两柄长刀重重一捏。
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碎刃声。
与此同时,纷踏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暴民转眼被两位重甲兵清开一条供人穿过的通道。
入目是疾驰而来的军队。
高头骏马上的中年男人稳稳停在前方五米处,利落下马半跪拱手一行礼:“在下竹阳军旗下北邺营统领金取,奉谢将军之命前来助公子行事。”
“请起。”
短暂的惊诧过后,段星执神色已然恢复如常。穿过由八名重甲兵士列出的人墙通路,站在金取身旁淡然回眸:“活捉此次暴乱的首领。”
“末将得令。”-
对上正规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灾民眨眼毫无还手之力,战局顷刻逆转。
早在升出攻打宣坞的念头时,他就分别传信了申落繁和谢沐风,各派一营精兵前来。
以苣州的灾民数量,绝非少数人能管控得了。一旦暴动,唯有军队方能镇压。
何况他要攻打的是交汇南北的要塞之地宣坞,若双方同是精兵良将,以少胜多尚有机会。但一群乌合之众,想攻下整个宣坞无异于痴人说梦。
申落繁会应他之求出兵并不意外,但谢沐风...他还以为怎么也要再传信几封探清此地更多情况再考虑是否借兵。
没想到不仅没多问,还送来了八名堪称人间杀器的重甲兵。
实在是诚意十足。
毕竟借兵的理由他当日不过才写了四个字。
【共谋天下。】
第160章
待两名副将将那暴乱头领找出押来时已近半夜。
段星执正撑着额角靠在椅上小憩,听闻动静缓缓睁开眼,看向堂下被绑缚之人。
“为何要生乱?”
“老子不信你们,一群朝廷的走狗罢了。”
“朝廷无道不假,但我们是奉定安侯府之命前来,还望日后莫要混为一谈。侯爷不忍见此地民不聊生连年困苦,这才以个人名义散尽家财向同心行购粮赈灾。而且你们也看到了,那些粮车正从四面八方运来,吃的更是实实在在分去了每人手中,为何还要闹事?”
“是给了,那又如何?赏我们一些畜生吃的东西,你们还有半点良心?!”
段星执:“若我们有黍稷一类的吃食绝不吝啬,可侯府以一家之力承这数万灾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价格低廉的麦麸以保命为主供大家度过荒年。且我观此间之人前来领吃食时如逢甘霖,似乎也不像阁下一般不情愿。”
“那些贱骨头愿意为这点东西就给你们当狗,不代表老子甘心。总之不必狡辩,今日算老子倒霉被你们捉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杀你。”段星执冲人轻轻一笑,柔和神色看得场中人俱是一愣。
“我这人向来惜才,听闻阁下勇猛无双,声名远播,不知可愿为侯府效力?”
“怎...怎么,你想招安?那也要看看你们的诚意,想让老子给你们当狗使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头领毫不避讳盯着眼前人好一会儿,骤然暗啐一声低下头去,“艹,长成这幅模样就该被抓着......”
段星执搭在木扶手上的手一顿,神色无波抬眸,仿佛丝毫未听见那虽被刻意压低但在他耳中清晰至极的侮辱性十足言论,平静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对方再次抬起头来,肆无忌惮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眼神异常露骨:“老子要什么...你,当然是你先弄一车粮送过来。”
段星执低眸,眼底寒意乍起,只是语气依旧温和:“好,明日便派人送过去。还望阁下替我管束好手下,勿要再起冲突。”
这番妥协似是给人莫大的鼓舞,原本跪在地上的人也大大方方站了起来,笑道:“原来还是怕生出乱子,那你可是找对人了。只要能让老子见着你们的诚意,外面那群人到时候要多安分有多安分。”
“有劳,下去吧。”-
金取:“末将去打听过,这人在灾民中的确有一定声望,聚起了一股不弱的势力。但性情阴险毒辣,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品行着实不堪,不少人碰上他们都选择直接避其锋芒。公子...您当真想招安他?”
看着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段星执轻轻吐了口气向后一靠:“随口之言,你怎么也当真了?让他再狂妄几天。”
对于这人他虽不曾刻意了解,但也听到过些闲言。
为了防止多领冒领粮食,同心行的人早轻车熟路地将灾民分成了数支小队派发标识。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抱怨,拥护此人的小队抢夺其余队伍的领粮标识,害得不少体弱些的活活饿死。
“虽说慈不掌兵,但暴虐无道之人更不可用,此子不可留。”
“那您今日安抚他的意思是...?”
“派人暗中盯紧,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又与谁亲近,务必一一记下。”
“末将明白了,遵命。”
“等等,将知晓你们存在的灾民都围困住了?”
金取:“都被关着呢,消息一时半会散不出去。公子大可放心,谢将军虽派我等离军驰援,但已做足了考量。天鹰骑纵然此刻突袭彼宁城,也攻不破我军防线。”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段星执摇摇头,低叹一声道,“买粮一事,我们用的是侯府名义。但若当真起兵造反,届时恐怕就要挂上竹阳军的旗帜了。”
定安侯府没有名正言顺的反君理由,然他一旦改换旗帜,意味着身在浦阳城的越翎章随时有性命之忧。
金取也瞬间反应过来:“这苣州附近俱还是朝廷属地...照您的计划,若想就近求粮,我们只能挂出侯府的名号。”
段星执静默良久,轻声道:“先筹粮要紧,监控所有出抚镇的路,再派些人乔装一番混迹去灾民队伍中,但愿风声不会走漏太快。”
“是。”-
金取这边才出门,门外匆匆忙忙跑来两名风尘仆仆的传信兵。
“公子,岷州来信。”
“公子,侯府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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