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浦阳城这盘棋上,明面上势均力敌的暂且便只剩了两家。
钟自雅今日着急拿到太子之位,恐怕也是未雨绸缪,亦或者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只待一个好时机改朝换代。
不知这两家情况如何,要是姻亲关系过密,恐怕难以挑起内斗。段星执无意识陷入沉思,看来还是得抽空去这两府主宅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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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星执坐在台阶上静静思索当下局势,自然也失去了闲聊欲望。
见人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萧玄霁也安分地没出声打搅,只是转过头认真盯着明亮光线下精致分明的侧颜,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
半晌,才垂下眼动作轻缓地又靠过去一点,直到能抓起人随性垂散在冰凉地面的宽大袖摆放在自己腿上。
段星执刚回过神来,就见着几乎倚来身边的人抓着自己的袖子,手指还微不可察颤抖着。
“怎么了?”
“疼。”
“......”
伤成这样,不疼才奇怪。先前见人那般淡定地拖着锁链走来走去,还以为这点伤于人不过尔尔。
段星执侧目瞥了眼人后肩处狰狞可怖的裂口,安静一瞬,聊胜于无从袖中摸出瓶金疮药撒了些上去。
“疼还不回去安稳坐着。”
第28章
“嗯。”
萧玄霁低低应了声,却没半点起身的意思,只是借着此时被上药挨得极近的姿态靠去了人肩上。
段星执:“......”
他目光移去地上盘绕着的锁链上,琢磨片刻问道:“这宣阴殿中平日都有些什么人进来?”
他见那些宫侍,似乎都对此地避之不及。这样一来若无被旁人察觉的可能,他直接将四条锁链砍断或许能让人好受些。
萧玄霁额上冒出点细密汗珠,有气无力吐出个字:“你。”
伤口久不愈合就这点不好,哪怕再习惯到麻木,时不时仍会蔓延上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常年只有我来?”
得到确认的答复后,段星执毫不犹豫起身。仗着虚弱的人没心思抬头留意凭空出现的东西,握住从空间商店掉出的守心剑。
剑刃银白如雪,眼前残影掠过,伴随数道清鸣声响起。萧玄霁坐在地上,只觉得耳畔有疾风拂过,眨眼间臂上沉重的垂坠感轻了不少。
四条铁链上俱是一道整齐的切口。
“好快的剑。”
萧玄霁抬眸望着身前一派闲适收剑入鞘的青年怔了怔,撑着地面站起身,想上前牵住人。只是还是低估了残存枷锁在此时这具伤病发作的身体上的重量,脚步趔趄了一下。
段星执赶忙上前将人接住,顺手执起垂在身侧的手看了眼那道紧紧贴在腕上的铁质圆环,这才发觉那铁圈下方还生着密密麻麻的尖刺,深深扎进肉里。
他轻轻皱了皱眉:“这道锁只能将钥匙找出来打开,若是用剑强破,你这双手大概也得断,钥匙可是在符至榆手上?”
反正相府他迟早要去一趟,若是能顺便将钥匙带出来自然再好不过。
“不碍事,一会儿就好了。”
萧玄霁没应,只是缓缓抽出手借着被搀稳的姿态回抱住人,阖眼轻声道:“别去找他。”
虽未彻底表明,但他的判断没错的话,符至榆应当通过某些手段猜到了呆呆二号的存在。
留他一命的缘故,不单单因为掩日神宫的存在,更因为对他身上的秘密兴趣来得更大。不出意外,相府的人这会儿正在紧锣密鼓搜寻那名为引灵石...也或许是一种他们都不曾见过的东西,想办法将他们身边跟着的呆呆诱出去。
否则,早在当年的鱼戏池中,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为何?”
来都来了,照这个局势,他和符至榆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事。若听萧玄霁的避其锋芒,他不如趁早回家。
萧玄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蓦然见那只一向离他远远的白团子冲了出来,浑身毛炸开,几乎成了个圆圆的白球。
刺耳声音的和浮在空中的巨大字体同时出现。
【警告!警告!双系统不可存于同一界,一旦让对方也知晓我的存在将产生双向印记,双向印记能被天道察觉,其中一方将被立刻驱逐。】
萧玄霁静静抬眸,看着情绪鲜少激动成这样的呆呆二号。
“提醒你一句,他的万界系统等级比我更高。即便我们是此方的主界系统,一旦天道判定驱逐,被驱逐的对象极大概率会是我们。”
若非不敢轻易化作实体,眼前这只怒目圆瞪炸成刺猬的白猫大抵会冲上来给他几爪子,他很少见到二号激动地同他说这么多话。
“他被驱逐最多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我们被驱逐出主世界将会永困虚无之界,或者在万千世界的裂隙之中被卷碎。被卷碎比千刀万剐痛百倍!!我无法像呆呆一样带你到达不同世界。”
“警告!!别乱说话!!”
“自己想死别拉着我!!”
“给我闭嘴啊啊啊啊!!”
“怎么你们还没灭国!!!!”
二号烦躁得在两人间穿来穿去,它曾经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平乱系统,但摊上这么个病得不轻的宿主,它也只能认命。
好在就算平不了乱,大照灭,紫微帝星落,结果也是一样,届时就能成功与人解绑。
眼看浦阳好不容易就要被打下来了,竟然还被反击回去,为什么哪一方都不争气啊啊啊啊它受不了!!!
萧玄霁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白团子上下左右狂乱飞窜发疯。
段星执顺着人略显空茫的视线看向空空荡荡的身边,有些疑惑:“你想说什么?”
萧玄霁低下头,自动屏蔽了耳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噪音:“没什么。”
半晌,才再次轻轻出声:“符至榆很危险,小心他。”
那些聒噪的尖叫总算停了下来,白团子飘在空中不忘瞪了他一眼,又迅速飘回去了它最爱呆的窗台上背对着躺下,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段星执轻笑一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又不是几岁稚儿,如何会对符至榆掉以轻心。何况一年前他与符至榆便单独交过手,内力几乎不相上下。
而此界是实打实地过去了十年,符至榆如今强他十年功力,单单这一个人就会更难应对。
更别说还有那些银甲亲卫,历经十年磨炼,都将更加棘手。
他若再孤身暗探,自然得十足谨慎。否则这回再被发现行踪,全身而退恐怕难度不小。
“所以钥匙当真是在他手上?” 段星执抓起人手腕,借着光线仔细看了眼那道铁圈上的锁孔,钥匙大小在脑中隐隐有了雏形。
“钥匙被分成了三块,一块在前皇后闻人慧手上,一块在符至榆手上,另一块在梁家家主梁乘映手中。三块合并,方可解困我这道锁。”
萧玄霁直起身看了人一眼,晃晃悠悠走去了青玉椅后。不知拨弄了些什么机关,少顷,地面缓缓裂开一条暗道:“闻人慧的那枚钥匙很早之前被我替换了出来,就藏在下面。三枚碎片形状相似,只有缺口处有些不同。但我见过钥匙完整模样,恰好记得所有缺口。若能找出铸造这枚钥匙的材料...无需费心去符至榆府上和梁府找出另外两块碎片,也能熔铸出完整的钥匙。”
“这宫殿下边,竟然还设有地道?”
“嗯,下方是座暗室,除了我,没人知道。里面还有我在这些年搜集的所有情报,去看看吗。一直往前走...见到一扇铜门就是了。”
段星执诧异瞥了眼深不见底的暗道,毫无防备率先走了下去。
萧玄霁站在殿中,平静看着窄小的通道中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微微歪头抿了抿唇,眼神不自觉蔓上一抹更为沉寂幽邃的暗色,缓缓蹲下身。
为什么要对他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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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 宫殿内短暂地只剩下了他一人,在没有旁人时,他偶尔会学着对方的模样用同样的名字叫和他绑定的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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