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微微凝起的血痂再次破开,只是这回新溢出的血珠很快被人卷进舌尖。
段星执:“......”
他几乎瞬息将手抽了回来。
“啊?”
哑巴少年歪了歪头,露出个无辜且疑惑的表情,随即抬起手,在自己手腕上青紫的伤口轻轻舔了舔。
段星执长长吐了口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怕不是被关久了没什么常识,把舔舐...当做疗伤?
面对一个从来不照常理出牌的哑巴,他连斥责之言都懒得开口,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过身。
还是一旁的路理打破僵局,匆匆从行囊中翻出小瓷瓶。
“差点忘了,我带了些止血散。”
“不必,小伤。”
段星执头也不回走向马槽,停在原地的少年望着滴落在地色泽化作黑紫的血珠,低头无声勾了勾唇。-
三人再次迎着朝阳踏上前往抚镇的路途。
直到行至一处不知名郊林,最前方的人倏然勒马。
路理:“怎么了?”
睡眠严重不足的人此时毫无说话欲望,怠懒朝林间暼去一眼,看着前方路中央拉起的细绳,随手摘下额边几枚树叶在指间聚气为刃。
这一路,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平坦。
见没能成功绊倒马儿,数道灰影很快自四周冒头,缓缓围了上来。
一道粗犷嗓门在林间回响:“今日想过这条道,好好想想留下点什么!”
看来只是拦路打劫的恶匪。
段星执懒洋洋扫过一群人装束,依旧不置一言。只是才略微抬手,目光忽而在郊林后方停住,眼中诧异之色转瞬即逝。
原本蓄势待发的叶刃顿时软绵绵的散落去了地上。
“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赶紧给老子从马上下来!”
一柄大刀当空掷来直冲面门,段星执丝毫不避,望着逼近的刀刃神情毫无波澜。
劲风携裹碎石破空而来,骤然击断刀刃。伴随着几道重物倒地声,林间霎时恢复寂静。
黑衣少年身似残影,轻巧落在马前半跪在地:“属下来迟,主子恕罪。”
第140章
来人正是疏影。
段星执扯着缰绳令马儿踏去人身边,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地离他们约定碰头的地方少说还有大半天路程,而且时间也对不上。
“属下提前到了抚镇,闲来无事下便沿着这条路巡视。”
这郊林是必经之路,如若运气好,就像眼下这样,能提前见到人。
“伤这么快养好了?”
少年依旧跪在原地,闻言轻轻点头。
武功其实尚未恢复完全...但自从能行动如常后,他实在不想再独自呆在浦阳城,索性遵循本心提前跑了出来。
“到底是年岁轻恢复快,”段星执淡笑着摇了摇头,“起来吧。”
疏影刚站起身,眼前蓦然出现一只修长手掌,顿时不解抬眸。
段星执环顾了一圈这稀疏空旷的林子,垂眸与人对视:“你打算再自己回去?”
这附近好像没看到其余骡马,轻功速度可跟不上他们。
“您受伤了。”
两人声音几乎同一时刻响起。
段星执顺着人视线低头看向颈间隐约露出的绷带,微愣片刻:“不慎遇刺,已经无碍了。”
疏影低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很快扯过缰绳翻身上马稳稳落后方,极其自然揽过腰间。
有人驭马,他自然乐的省事。心安理得把人当做靠垫往后倚着,微微眯眼看着明媚天色:“趁早...”
他刚开口便被身后传来的低语打断。
“手也受伤了。”
段星执:“......”
“都没什么大碍,走吧。”
他现在就想早点赶去客栈。
意外撞上提前赶来的疏影,护卫在侧,他今夜应当有机会稳稳当当睡个好觉了。
一行人再次重新出发,郊林路障奇多,是以速度并不快。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后头打量这两人的路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是...”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段星执如此信赖旁人的模样。
平日哪怕看似随和,那股若有似无的防备却始终不曾真正卸下。
如今真正见着了...他才知当初转瞬即逝的平易近人姿态,或许只是根本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他们明明也是同一阵线,甚至共行谋逆之事,为何不愿多给些信任依赖...路理低下头,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艳羡。
“疏...”
段星执懒懒开口,只是话到嘴边忽然顿了顿,转口道:“他是我的近侍,应...北鹤。”
琥珀瞳孔的少年闻言只是偏头不解望了两眼,随即继续专心看路,时不时看向手背光洁皮肤那道明显的血痕。
他自小经受训练,见过的大大小小伤口不下百种,眼前这点小伤的确无需大惊小怪。只是还是第一次在身上见到这样重的伤...心下无端有些不适。
肩上那道或许要更深些...主子这副丝毫不将伤势放在眼里的模样,说不定赶路的几日根本不曾好好上过药。
段星执倒是不在意旁人在想什么,自顾琢磨了一番。
抚镇这地方绝大多数商会听命于陈府,那齐鸦阁的人极有可能也被派来这儿。
疏影这个名字,还是不宜继续使用的好。
路理还想找些话题闲聊几句,冷不丁见前方人一拉缰绳,迅速将两人甩在身后。-
段星执哈欠打到一半,马儿骤然加速,当即被惯性带的得重重往后一靠,下意识抓住人手腕。
“怎么了?”
应北鹤眨了眨眼,环在人腰间的手本能收紧几分:“您不是急着进镇?”
“是想早点到,不过在这地方可不能将后头那两人扔下。”
眼下已出了郊林,段星执瞥了眼道路两旁横陈的尸骨,和虎视眈眈隐在暗处不知有多少的难民,示意人停下等上一会儿。
“路理和邀奴没什么自保之力,别离太远,至少将他们平安带入镇子里。”
“是。”
见人依言停下,段星执回头看了看身后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的人,随口闲聊道:“你不好奇我为何带上他们两?”
应北鹤这才转头顺着话题问下去:“为什么?”
不过他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其实并不在意。
“路理只是应邀顺带一程,入镇之后便不必管他。但邀奴...这人我觉得有些问题,入抚镇以后,替我盯着他。”
“遵命。”
见人移开视线似乎打算继续保持安静,等着两人追上来的空档,他再次开口寻了个话茬:“疏影这名字不适合再出现在人前,所以给你换了个,你觉得如何?不喜便换一个。”
应北鹤微微偏头望人两眼,放缓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主子赐名,什么都好。”
段星执轻轻摇头,笑道:“那就叫这个了。”
毫无想法,听之任之。不过这样单调听话的性格,的确极适合执为手中利刃,他更不会勉强人改变。
应北鹤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姓氏他明白,应是他颈上出生起就带着的一枚铭牌。入齐鸦阁后他们身上本不该存在任何东西,更遑论这类代表身份一类的标志。
但负责照料训练他的老人去世前,不知为何重新将这东西还给了他。
这铭牌中似乎带着应家的一些线索,但他对于素未谋面的早逝家人,实在生不出什么感情。
更习惯了忽视任务以外的一切存在,是以铭牌交还多年,也从未去追踪过应家线索。
刚阖上眼准备小憩片刻的人颇觉意外看向人,他还以为疏影没兴趣知道。
“鹤,取闲云野鹤之意。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这少年生来便受制于齐鸦阁,所行所思不得半点自由。待他走后,若能如云鹤般随心所欲行走世间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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