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执:“......”-
结盟之事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除却那个古怪的附加条件,竹阳军几乎最大化让利于岷州。
是以整个谈判过程相当融洽。
又是一个日夜过去,晨光破晓。
他因伤在身难得清闲了几日,战后一切杂事如今皆交由谢沐风处理。
封赏,抚恤,罢免,改规,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过他们两人在岷州都呆不了多久,还是需尽早将一切交予他选定的岷州新任州牧,申落繁。
两人依约在庭中凉亭会面。
“申姑娘近日休息得如何了?”
“尚可,我本就没受什么伤。倒是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然无碍。”
简单寒暄了几句,他索性开门见山道:“前几日我同姑娘提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为什么是我?山里不比外头,我没当过这样大的官,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好。”
“不必自谦。姑娘既能将一寨治理得井井有条,那统率一州也不在话下。何况这位置由姑娘出任,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而且为民谋利,不是本就是姑娘上山为寇的初衷么?”
申落繁这回没犹豫太久:“我答应你。”
段星执:“多谢。”
“但我没什么头绪,如今各处都安分得很。绝大部分镇县这几日都派出了官员表示归顺,少数几个不愿认我们的,我打算直接换了。只是治民...手段是不是该柔和些?”
“趁早换血那些不服的乡镇,治民治军治下没多少区别,当狠则狠,姑娘不必有顾虑。政权更迭首当其冲便是立威,至于收服民心,日后再徐徐图之,我要整个岷州上下一心。”
段星执将休养期间拟好的一大叠策略摆在石桌上随意推了过去:“这是我们与竹阳军的结盟文书,尽早昭告下去。至于其他的,姑娘有空便看看,若是还有不明之处...”
他顿了顿:“传信定安侯府。”
他身无定所,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个地方相对稳定些。
看来离开之前,他还需传书一封给越翎章。
他看着眼前人细细翻阅,眉心越皱越紧,当即笑道:“我写得有些细,乍然一看或许有些繁琐。但岷州接下来要做之事无非一个字:守。”
“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岷州如今哪样都不沾,为今之计,只有自封境内,训兵屯粮,其余一概不理。”
申落繁闻言轻轻点头,视线仍停留在纸卷上:“这位元喜是何人?”
“吴北村一位经验丰富的农妇,那本种植手册便是出自她。记得抽空将她接来城中,参与修订历法。”
“......”
“......”
“趁我还在,有不清楚的尽管问。”
“好。”-
两人凉亭对坐商议,时间如流水飞逝,眨眼已至黄昏。
直到传膳小厮的打断。
段星执抬眸看了眼天色道,起身按了按肩颈:“不早了,想必姑娘也累了,用过膳后便回去休息吧。”
“嗯...” 申落繁跟着起身,忽的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准备何时离开?”
“明日一早。”
她愣在原地片刻:“这么快。”
段星执无奈摇头:“有要事在身,我在此耽搁得够久了。”
“可需要我派些人跟着?”
“不必了,岷州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信得过的能人,我去抚镇之后有人接应。”
“好,那地方...公子千万小心。”申落繁干脆一拱手,“一路平安。”
“岷州就交由姑娘守好了。”
“定不负所托。”
第137章
他踏过回屋必经的石桥,一眼便看到负手立在庭灯旁的寥落背影。
“谢沐风?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谢沐风视线从幽深花丛间移开,回头淡淡道:“告别。”
段星执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轻笑道:“今夜便走?谢将军还真是一刻也不肯耽搁。”
“嗯,”谢沐风瞥了眼人颈间隐约露出的绷带,“你也不遑多让。”
停顿片刻,忽的偏过头低声道:“侯府对待心腹近臣...也如此不近人情么。”
段星执不明所以抬眸:“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扯上侯府了?
“你不是也明日便出发前往抚镇?”
“是啊,我此行目的本就是抚镇。”
夺取岷州无非顺手罢了。
不过这番耽搁不亏,如今身后有了亲自打下来的一方倚仗,日后行事起来要方便得多。
“怀此智谋,何必屈居人下。”谢沐风微微垂眸,目光再次划过眼前人缠着绷带的颈间,嗓音清淡,“不恤下属,难称良主。”
段星执微愣,终于反应过来这番话深意,笑道:“谢将军这话...我是不是能理解为,唆使叛主?”
经过这几日同申落繁的交代,谢沐风好像已经将他当成了侯府的人,甚至以为他所做一切皆是奉越翎章之命。
但这才结盟之初,纵然对越翎章的身份有所顾忌,哪有直接出言让他自立门户的...对方这回却是不答,重新扭过头去看向花丛。
安静少顷,他正准备将这话题揭过,冷不丁听人淡淡道:“是又如何?”
段星执一句话卡在喉中,一时没料到对方如此直白。竹阳军明面上虽只是与他抢下的岷州结盟,但谢沐风既然知晓他的来历仍旧选择答应,想必也是认可了背后的定安侯府。
不成想两日不到,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遂只好顺着人话头问了下去:“...谢将军可是对侯府有何不满?”
只是他早问过拂雪,谢沐风与侯府无冤无仇,大可放心借用这重背景。
“并无。”
“有侯府背地里相助,于我们而言不亚于如虎添翼。岷州天高水远,侯爷确实管不着我,但眼下与其交恶也绝不是明智之举。既无不满,那将军怎么会...”
谢沐风冷淡打断:“是不能,还是不想?”
段星执微微挑眉看向身边人:“有什么区别吗?”
他怎么觉得这人提及侯府时,看似平稳无波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贬意。难不成与朝廷敌对惯了,对侯府一时半会也消不去敌意?只是这样也好办,他以个人担保...
“你为其效力,究竟是看在定安侯府这个名号上,还是越翎章?”
他再次愣住片刻:“...为谁,重要吗?”
归根结底都是侯府,他实在没懂两者区别在哪儿。哪怕侯府还有第二个活着的嫡系,他都能理解谢沐风有此一问。
但眼下侯府不就越翎章一人么?
谢沐风闭了闭眼,也觉得这番没头没尾的质问有些没道理,这回应得很快:“不重要。”
他今夜种种行径,确实有几分冲动过界了。但分别在即,实在有些压不住探究之欲。既已为盟友,了解多些也理所当然。
他本就对这人来历过往很是好奇,在人取出那张象征皇亲国戚的金色户贴之后尤甚。
侯府满门葬身火海天下皆知,独留越翎章一人承袭爵位苟活于世。如今能以外姓之名刻上定安侯府的标识,只有唯一的方法。
——以正妃身份嫁入侯府。
“你既然和越翎章相识,那那张户贴,究竟是你伪制而成,还是...”
“你这么在意那东西干什么?”段星执不解回眸,“归根结底只是一重方便行走于世的身份罢了。”
他上次提及侯府时,谢沐风似乎就对这张金色户贴格外在意。
“你...”
谢沐风转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略带惑色的黑眸。清亮坦荡,毫无杂念,一时失声。
他今夜前来道别,明明为的是更重要之事。
战局初定,岷州易主。短短数日,局势便被眼前人搅得大变。哪怕已然表明背后势力,这人身上,也有太多值得他查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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