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被欺压那么多年,未亲眼见到他们全家上下葬身于此当真甘心?!”
站在中心的人静静凝视着火场中一处,烈烈火光映在眼底,看不出半分情绪。许久,才低下头缓声开口:“既然都等了十余年,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何况,今日的任务,本就只是火烧闻人府。”
“那...撤退吗?”
那男声仍有些不死心:“可布局那么长时间才换得今日的机会!而且闻人阶若是活了下来,恐怕也不好同于我们合作的那位交代。”
秋沂城敛下双眸,毫不犹豫转过身:“不必顾虑他,和他的合作已经完成了,我们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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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星执重新回到了街道,目不斜视与轮椅上的人擦肩而过。
耽搁了这么一遭,眼见又至月上中天,原本替人寻找大夫的计划也只能暂且再次推迟。萧玄霁的伤势虽重,但依他来看,或许是服用过某种吊命神药,一时半会死不了。
那此事便没那么紧迫。
他再次回到宣阴殿时,漆黑阴暗的宫殿中久违地有了光亮。
确认里面没有旁人后,段星执颇有些诧异推门而入。就见四个角上,不知何时被人挂上了四颗硕大的夜明珠。
玄色王服的青年依然安安静静坐在中央的玉椅上,听闻动静,缓缓抬眸,而后微微偏头,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你回来了。”
段星执顺手将门合上,边朝人走去边随口问道:“你命人挂的?”
萧玄霁:“我自己挂的。”
段星执:“......”
“你亲自爬上去的?”
殿中的确有架直达顶端的长梯,但萧玄霁拖着这具伤痕累累的残躯跑去挂夜明珠真不会当场死在殿上?
“是啊...” 萧玄霁抬眸,踉跄着起身,一边慢吞吞道,“这里太暗了,你不喜欢没有光的地方。”
没有宫侍胆敢随意踏入宣阴殿,所以他就自己上去将暗室里的夜明珠取出来挂上去了。
段星执:“......”
他确实觉得这里阴森昏暗得过分,但从未说出口,也不知道怎么让人看出来的。
“不喜欢吗?那我再去把它们摘下来。”
“...不必,就这样吧。”
他迟疑片刻,抬手扶住了走来跟前摇摇欲坠的青年,将其拉回了椅上:“受这么重的伤还乱动,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萧玄霁弯了弯眼,轻声道:“我死不了...”
段星执只当人嘴上逞强,并未放在心上,蓦然又听人问道:“你不是说去给我找大夫了吗?”
段星执:“......”
懒得将今日发生之事悉数告知,他随意找了个借口,顺带从兜里摸出块酥饼扔去了人手中:“不太识路,大夫没找着。只给你带了点吃的赔罪,明日再帮你找。”
怎么说也是他先主动许诺替人治伤,这会儿算是他失约。
“嗯。”
萧玄霁低着头,乖顺抓起酥饼往嘴里塞去,什么也没多问。
段星执看了看眼下萧玄霁平静的面色,虽说从一开始他似乎就一直是这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漠然表情。
但从对方平平无奇的语气中推断出,大抵是没在生气。
还挺好哄?
他下意识揉了揉乖巧啃酥饼的人发顶,准备将不远处的矮塌拖过来。
在他转过身的下一刻,安安分分低着头吃东西的人蓦地抬头,眼神冷凝,猛然拽紧拂过腿上的衣袖。
段星执:“...?”
他不明所以与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对视了一会儿,隐约有点明悟用意,琢磨片刻道:“我去将那矮塌拖过来坐着。”
不是要走。
袖摆上的力道却是没有松开的意思,萧玄霁囫囵将最后一小口酥饼咽下,慢吞吞站起身往一旁退开半步。
而后轻轻向后拽了拽,煞有其事将人按在座位上。
顺着人力道坐去玉椅上的段星执古怪瞅了瞅脸色苍白站在跟前的人。他一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坐着,让一个仿佛风一吹就得倒下的重伤病人站在一旁...
看起来是不是有那么点过分?
不过萧玄霁倒是没想太多,见人如他所愿安静呆在椅上,再次扬起个极浅的微笑。
而后拖着重重的锁链慢吞吞走去了椅子后方。
段星执:“......”
他倒想看看萧玄霁想干什么。
半刻钟后,他抬起小臂,拎起绕在身前几圈将他牢牢绑在椅上的锁链愣住:“你想将我绑起来?”
不过绑成这种松松散散的样子...能顶什么用。
萧玄霁也跟着怔了片刻,很快摇头否认:“不...”
“不是,是...”
但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闭上嘴一言不发,缓缓坐去了一旁的台阶上。
段星执:“......”
他还是怀疑这小孩脑子可能真被关出了点毛病。
算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左右他也不会经常呆在这儿。
段星执将手从链子中抽了出来,懒散向后一靠,撑着扶手偏头看向低眉垂目安静坐在身旁的人闲聊道:“朝堂的局势你知晓多少?”
既然人家特意给他让位置,他也没必要过于客气。
萧玄霁静静摇头,半晌,又轻声开口:“我只知,满朝俱是符至榆的人。”
所有意图站在皇权这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亦或者被打压去底层无关紧要的闲职上,永无出头之日。
这点不用提他也能猜到,否则萧玄霁不至于这等处境,但凡保皇派的人能再多那么一两个,寻常早朝也该有萧玄霁的份。
段星执:“那些个世家呢?你对他们情况了解如何?”
“闻人和钟梁两家?” 萧玄霁垂眸盯着地面许久,似是在认真思考,哑声道,“彼此扶持又相互制衡,但他们在朝中分布情形,我不清楚。”
“所知太少了,难办啊。”段星执抱臂摩挲下巴,透过窗看着外边繁星点点,轻轻叹了口气。
原以为萧玄霁再如何也总该比他了解得更多些。
“对了,还有一事你应该还不知道。闻人府今日被人纵火,尚不知死伤情形如何。”
萧玄霁轻轻抬眸,眼底仍是毫无波澜,与低眸看向他的人对视,简短应了声:“哦。”
段星执微微挑眉:“没有其他想说的?譬如会是何人所为?有头绪吗?”
哪怕露出点畅快情绪呢,萧玄霁被囚在此地数年,背后应当不单单只是一个符至榆所致。这几大世家中,想必都仇敌不少吧。
萧玄霁音色低缓,但仍是没什么起伏:“死伤情况明日可从大理寺的录事薄查到,闻人阶武功平平,偏偏树敌无数,想要他命的人足以集结成军。他能活到现在...才让人意外。”
“你倒是淡定。”
段星执摇头感叹道,正向问问其余消息,殿外蓦然传来纷沓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他随手挑起身上那几道松垮的链条,翻身跳了出去落在殿中,回眸看了大门一眼。正想找个地方藏匿身形,忽地被人叫住。
“他们不会进来。”
段星执:“你怎么知道。”
“他们不敢。”
既然这般笃定,他干脆走了回去,与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压低声音道:“既然这些人仍把你当主子,何不试着笼络人心,逐步夺权?”
若是毫无威慑力可言,使唤不动任何人,脱困那才叫痴人说梦,但萧玄霁似乎处境又好上那么一丝。
萧玄霁垂头盯着地板,没再应人。
众人俱他,敬他,唯独不会信他。
与此同时,脚步声俱停在殿外,听动静似乎是窸窸窣窣跪了下来。
一道柔和女声响起:“臣妾特携禄儿,前来拜见陛下。”
随即一道浑厚男声紧跟着响起:“儿臣萧禄,拜见父皇。”
段星执偏头给萧玄霁扔了个眼神,意思相当明显。他刚才想问的就是这个,后宫中如今有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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