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萧玄霁说着,又埋下头深深嗅了一口。
段星执笑笑:“那你应当也会喜欢糖画。”
只是这地方他似乎没见过有心思捣鼓这些花样的人,贩夫走卒忙于生计,俱是来去匆匆,满面无光。
“糖画...是什么?”
“糖画...跟我来。” 段星执语气一顿,反手牵住人朝着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征得同意,他们临时借用了一下客栈后厨。正值午后,整个灶房很是冷清。
只是碍于工具有限,只能用两个铁锅铁勺简单地捣鼓出了一个萧字。还异常扭曲。
“这样就好了么...” 萧玄霁偏头看着身旁已经取下面具的人,这会儿玩心大起,从头到脚都弥漫着压不住的兴致盎然。
月白锦衣碧珠银簪,午后的阳光透过门窗斜照半身,在静谧朴素的灶房中,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应该是好了吧...” 看着那七歪八扭的萧字,段星执颇不自在偏开头,“我也只是见过沿街售卖的糖画,方法分明就是如此。”
但在锅中用糖浆写出的字确实难看到出乎意料,他果断归咎于这地方没有用于作画的平坦石板。
萧玄霁:“不好看。”
虽是实话,段星执仍是相当不满,执扇反手一敲人脑袋:“那你来。”
萧玄霁:“......”
凝固的糖字被重新融化成糖浆,在人生疏的动作下,新锅被缓慢浇出了一个段字。
段星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认真点评:“你这分明画得比我还差。”
“我第一次画这东西。”
“我不也是?不准找借口,难看就是难看。”
萧玄霁一言不发将铁勺递了回去。
反复数次,一个堪堪成型的糖字总算成功在锅中凝固。
“好了,大功告成,再嫌弃你就别要了。”
“这个要怎么吃?”
这问题当即给他问住。
看着用了好些手段都没能成功将糖字从锅底取下反而完全碎裂的段星执:“......”
“不玩了,有机会给你找个制糖的匠人来做,” 忙碌一下午什么也没捣鼓成功,他放弃得干脆利落,正想拉着人离开,脑中冷不丁闪过一丝灵感,“...等等,我去找样东西。”-
行云流水的几个糖字跃然浸着一层水气的青竹板上,他取过粘稳糖字的细竹签递去身边,眉宇舒展,语气虽淡,神色是掩不住的自信:“如何?”
萧玄霁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光并不在糖上,只是透过飘逸飞舞的字样空隙盯着对面的人发了会儿呆。
“好看。”
“得你一句夸赞可不容易。”段星执轻笑一声,将竹柄塞去人手中,“拿好,这充其量只能算糖字,再给你画张画。”-
夜幕降临,两人带着三张糖画轻车熟路赶回来凤鸾宫。
原本还不止这点,但工具实在称手,他画糖画兴致又太盛,一不留神做多,只好随机送出去了一些。
特意留下了拂雪,待到确认这凤鸾宫整个下午都无人过来,他这才放下心看向身后还握着那三张大到显然有些碍事的糖画的人:“喜欢糖怎么又不吃?非要拿一路干什么?”
萧玄霁闻言,这才低头轻轻舔了口萧字一角。
段星执摇摇头,不过今日心情不错,他也懒得计较:“你慢慢吃,我明日再过来。”
第172章
对方离开的动作太过干脆,眨眼踏过殿门。萧玄霁在原地愣了片刻,下意识追了出去,却只看到远处隐约的巡卫。
身后庭院空旷,草木孤零零飘摇在夜色中,殿中又只余他一人。
记不清在原地遥望了多久,萧玄霁总算收回视线执起手中的糖画。因着温度较高,其中两张隐隐有些融化不慎粘在了一块。
他低头安静看着那两张应他之求画出的名字良久,转身回了殿中铺放在油纸上,就着粘住的部分,小心翼翼合在了一处。
要是人如糖画般就好了。-侯府书房。
“凤昕派来的人现在何处?”
越翎章随意指了指身后,一名带着斗笠的麻衣人走了出来。
“你...凤昕?怎么是你亲自过来?”
凤昕面色沉重一拜:“南岭乡情势不容乐观,那些粮商听闻侯府重金购粮的消息的确蠢蠢欲动,但始终无人动身。我们派人将整个南岭都仔细打探了一遍,绝大多数田地粮仓掌握在钱张牧三家手上。这三家大户若是不出手,苣州还是难救。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如今只有些想投机取巧的小商人携粮赶往苣州,我大致算过,实在杯水车薪。”
段星执丝毫不觉意外,眸色微凝陷入沉思,抱臂托腮懒散靠在躺椅上。
那些富可敌国的大粮商若是能仅因为一些风声便冒险携粮车前来,这脑子大概也成不了这等气候。
“他们猜到了有诈?”
“嗯。我们派人日夜轮值潜在这几家府上偷听,他们对朝廷根本嗤之以鼻,打心底觉得侯府只是装模作样赚个好名声,根本不打算尽心救灾。”
段星执:“若只是这么想那倒好办,就怕他们察觉出了苣州也有反意。”
凤昕:“这倒不曾,那些人只以为是同心行刻意放出的风声,好将他们算计过去,最后什么也捞不着,甚至要将东西贱卖出去让陈府捡个大便宜。其次便是岷州...”
段星执:“他们对岷州不大放心?除非被逼入绝境,如今哪个敢轻易动往来商贾平民。但凡传了出去,天下再不会有人同这地方做生意。他们应该明白这道理才对,怎么还会担心岷州?”
凤昕:“倒不是担心这个,谢将军和竹阳军在南岭那儿的名声很是不错。岷州与竹阳军结盟文书广告天下,没人觉得岷州会使下作手段劫商。而是...岷州生变,土匪当家,让有些人也起了心思。”
“哦?” 段星执眼中泛起一丝兴味,立时端正坐起。他本就对此事并非十拿九稳,但若是那些粮商并不安于现状,那引粮计划的成事机会起码能至九成。
他早说了,不怕人贪,就怕人没有弱点,毫无欲望。
“有人不甘?”
凤昕当即一笑:“可不止一位,这三家皆为当地豪强,县令在那儿不过是个摆设。整个南岭纳去朝廷的税顶了天不过三成,七成都入了这几家口袋。他们若想起事,根本无需在意朝廷,需要防着的反而是其余两家。这些人听闻岷州易主,俱在家中咬牙切齿,其中最愤慨的当属钱家的人。也不知落繁怎么他了,从头到脚被贬了个遍。说来也怪,分明看不上朝廷,却又盼着朝廷生生不息延续下去。”
段星执淡淡一笑:“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无需放在心上。至于他们对待朝廷...先不说经营出这样的富庶底蕴少不得官商勾结,你要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靠着如今颓败无能的朝廷才发家。若是倒了,去哪儿找下一个能随意拿捏的。既是当地豪强,他们私兵该募了不少吧。起了心思却按兵不动,又在顾虑什么?”
凤昕:“一是顾虑名不正言不顺。二是谁也不想当出头鸟,生怕被另外两家联手踩下去。”
段星执把玩着扇子不紧不慢道:“这时候只需要有人能他们喂一剂定心丸。战事的耗费不必我多说,那些人心知肚明。只要决意起事,他们必会选择不留余力大肆敛财。”
南岭乡不缺粮,但奇缺兵戈,这东西可不好买,也极耗财。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用富余至极的粮食置换。
椅上的青年双腿交错上身微倾,摩挲着下巴缓缓出声:“眼下绝佳的敛财机会不就在苣州么,疑心有诈又如何,虚假的定心丸多喂上几副,不怕他们不来铤而走险。”
一直安安静静靠在轮椅上的越翎章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不过他们那些人绝不会如岷州一般干脆造反,但也看不上一个权势衰弱的侯府,更不屑与本侯一个残废结盟。再者若是直接跑来与我商议,还怎么使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抬高粮价。既要,又要,还要。啧,实在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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