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仔是养花的人吗?”柯屿问,用谈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的语气。
商陆看着他的眼睛:“他会的。”
柯屿在刚点燃的烟雾中笑了笑:“我记住了。”
门被敲响,阿嬷拿过来两罐啤酒。拉环打开,气泡声让人好像回到了夏天。
夕阳晒着啤酒,柯屿躺在躺椅上,抿着烟仰头看着天空,眼睛眯起,唇角没有用力的痕迹,但在镜头里仿佛是带有一点惬意的。他想,在这样的黄昏底下,大约飞仔也是自由的。
一条过,商陆收起云台和手机。柯屿听到掌声,回头看,见商陆慵懒地给他鼓掌:“柯老师,恭喜杀青。”
掌声响在安静的露台上,“杀青”这个词让柯屿觉得身份倒错,恍惚回到了片场。“好有仪式感。”他跟着一起轻轻鼓掌:“是不是少了捧花和蛋糕?”
他是揶揄,但商陆认真“嗯”一声:“对不起,没来得及。”
太阳还没有落下,月亮倒已经升了起来,日落烧了晚霞,到末尾,凝为柯屿鼻尖上的一点旖旎颜色。他在这样的霞光中偏过头来,有些好笑地说:“倒也没到要说对不起的程度。”
明明掌镜时那么说一不二,怎么又这么认真乖。
“本来是要准备的,但是包括今天的拍摄在内,都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商陆顿了顿,在晚风中说,“柯老师,我要走了。”
柯屿嘴角的笑凝住一瞬,又了无痕迹地温和抿开:“这么快。”
“我有个朋友受伤了,我必须去看他。”
“看来是很好的朋友。”
“是,很重要。”
柯屿从椅子上捡起外套慢慢穿上,不知道说什么,便顺着社交礼仪说:“祝他早日康复。”
循着楼梯下到一楼,阿嬷坐在堂前的八仙桌上,正在扒豆角。商陆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递到她手里。他没数,柯屿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觉得他明明自己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挺大方。
“说好了,素材只允许自己练习,就算剪出了成片也不能对外分享。”柯屿旧话重提:“否则——”
“否则就告到我有钱女朋友也倾家荡产的程度。”商陆帮他把话说了,问:“所以呢,是多少?”
柯屿顺口说:“一百万。”
商陆漫不经心地回:“那她完全赔得起。”
柯屿看他一眼,从他身上看到某些纨绔的影子,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五百万。”他黑心加码。
“五百万?”商陆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怕了吧。”柯屿用手背拍拍他心口,仗着自知年长而明目张胆地轻佻:“弟弟,要好自为之。”
弟弟并没有被他的轻佻唬住,反而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说的。成交。”
第11章
只是七点多的光景,柯屿晚饭没吃,房门打开,阳台涌入的对流风吹起额发,他拧着门把手,一目了然的安静,像他初来乍到的那几天一样。
次卧门开着,商陆什么东西都没搬走,但人已经不见。
从下午就莫名不安的心在此刻尘埃落定,柯屿想起自己这一路比往常更快的脚步,自顾自低声说了句:“丢人。”
拉开椅子缓缓坐下,餐桌上,往常喝水的瓷杯压着一沓东西。柯屿内心一动,意识到这是商陆留给他的。他拿起,看到自己照片时微怔,继而抿起了唇角。
「柯老师,请见谅我的不告而别。虽然只是二十天的相处,虽然至今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叫木柯,你的艺名到底是小岛还是飞仔,也依然很高兴认识你,而且我想这些并不重要。
谢谢你为我提供的故事、素材和一切拍摄。这是我的邮箱,如果你想看到后续剪辑和成片,可以给我发送一封邮件,让我知道这是你。
照片是这几天拍摄时的心动时刻,你是天生适合镜头的人,希望你会喜欢。
乐谱是昨天我们一起买下,你弹贝斯的样子很适合你,这首歌就留给你。
以色侍人不能长久,我想你也不是仅止步于此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进了娱乐圈,我一定帮你保密这段经历。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自己,飞仔是会养花的人。」
眼睛扫过最后一句话,柯屿莫名笑了笑。
商陆留下的照片有十几张,大部分是夜景。咬着烟翻看报纸的样子,偏头点烟的样子,带点笑直视镜头的样子。柯屿猜商陆是个摄影高手,他的照片有一种生动的故事感,比那些封面作品更好。
想到他赶着看朋友之前还特意去打印照片,心里便饶恕了他只留邮箱的傲慢。
柯屿打开APP。
他的工作邮箱由麦安言亲自打理,里面塞满了行程剧本邀约和通告,他只偶尔看一眼。切换到私人邮箱,犹豫片刻,他在正文打下了“我是小岛”四个字。
五线谱并不工整,上面还有涂改的痕迹,是昨天从夜市的乐队手里买下的,商陆掏的钱。
“这首歌很适合贝斯弹奏,是为了贝斯写的。”
柯屿的情绪都藏在口罩之后,“你怎么知道我会弹贝斯?”
“昨天晚上敲你房门,看到床边摆着。”
吉他手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柯屿,柯屿心里一紧,警铃响起的瞬间他从口袋里抄出电话:“你先聊,我打个电话。”
打个屁的电话,等走到足够远了才松了一口气。他最近跟在商陆身边太过得意忘形,忘戴口罩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微博广场上已经有人在问他最近是不是来过这边。麦安言说得对,他的采风似乎该结束了。
商陆从他背影收回目光,直截了当问:“版权费多少?我买断。”
乐队懵了,“买买买买买断……?”
“买断。”商陆肯定地重复一遍,又回头看柯屿的方位。一扭头,乐队三人背对着他脑袋低低凑作一团,半晌主唱咳嗽一声,被乐队成员齐齐推了出来。还是一脸稚气的模样,估计也就是个大学生。他看着商陆,迟疑地比了个三。
“三万?”
主唱一愣,视线转开尴尬心虚地说:“啊不是……”
商陆蹙眉问:“三十万?”
主唱:“……”
商陆气定神闲:“贵了——”
主唱:“确确确确实其实我们的意思是……”
“不过可以。”
乐队:“!!!”
什什什什什什么,我们只是想说一人一千好分点……
柯屿回来时便看到三人正以一种无比复杂崇拜感恩的目光仰视着商陆。
“……你干什么了?”
“买了版权。”
主场热泪盈眶,拉着吉他和贝斯手九十度鞠躬:“哥哥再见哥哥慢走哥哥一定常来!”
柯屿:“……”走远了才低声问:“多少钱?”接过谱子翻了翻,嘴里跟着轻声哼了一段,“有点意思。”
商陆想了想,“三百。”
“三百?!”柯屿啪地把乐谱一合,看这架势怎么也该三万吧!震惊半晌,发自肺腑地说:“……搞艺术太惨了。”
·
柯屿从回忆中抽离,意识到商陆对曲子做了改动。看不出来,他一个傍富婆的小白脸居然又会拍片又有音乐素养。
邮件发送,同一时刻,飞机滑出宁市仙流机场,在十几个小时后降落在了法国巴黎。
裴枝和中了枪,好在是腿部受伤,且没有伤到筋骨,现在正在医院里养伤。商陆从机场直接赶过去,风尘仆仆的样子让裴枝和发笑:“大少爷,你还真赶过来了啊?”
“医生怎么说?”
“命大,没有伤到骨头,”裴枝和无所谓的样子,支使商陆,“给我削个苹果?漂洋过海过来总得有个用武之地吧?”
商陆洗过手,从果盘里捡了一个苹果,“他们要抢什么给就是了,争什么?”抬眸看了裴枝和一眼,“你觉得你争得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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