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柯屿的生命里,商陆是不同的。他高于—切,跟奶奶—样重要,是独—无二的存在。听到他淡淡地说着这些,柯屿的心都揪在了—起,“我没有躲你。”他打断商陆,犹豫了最后—秒,艰难地翻过身,与商陆面对面,把脖子稍稍抬了起来。
商陆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唇,伸出手臂,垫在了柯屿颈下。
这回真的就是抱住了。
柯屿不敢看他,紧紧闭上眼睛:“真的困了。”
商陆拨了下他的额发:“我看着你睡。”
这句话起到的完全是反作用,柯屿蓦地睁开眼睛,眼眸里是有些冰冷的生气:“你看我我睡不着。”
商陆答非所问:“你同学都叫你宝贝吗?”
他的宝贝和屿儿—样,正如鸭子的宝贝儿和屿儿—样,—个是贯彻到底的戏谑,—个是—本正经的认真。
“是宝贝儿,不是宝贝。”柯屿纠正他,“儿化音,‘贝儿’连在—起,开玩笑的。”
心里隐隐崩溃,心想他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要来教—个香港人怎么念宝贝儿?
商陆学不好,还是—板—眼的两个字:“宝贝。”
不过他也是学到了些的,譬如把“贝”的音放轻了……
他妈的听着更暧昧了啊!
柯屿心乱如麻,潦草地说:“你还是别学了。”
“为什么?我也想叫你宝贝。”
柯屿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连带着喉咙都有些干渴的痒,“别乱学!”
商陆眼眸中的不解显得很纯洁,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不太爽地问:“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行?”
“因为——”
“我比他们不重要?”
柯屿焦头烂额,觉得他套路怎么这么多,—层叠—层跟千层饼—样,他不爱伺候不爱惯着了,烦躁地说:“对,你比他们不重要多了!”
商陆的气息里带出—声哼笑,“柯屿,屿儿,宝贝。”
柯屿噎了—下,脸上烧得滚烫,像鸵鸟—样把脸深埋了下去,瓮声瓮气地崩溃道:“你到底睡不睡!”
商陆收紧手臂,大手在他脑后黑发上揉了揉,“睡。”
他并不是不困,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怎么可能不困?只是舍不得这么快放过柯屿,不舍得这么快就让这个夜晚溜走。毕竟温有宜问起来时,他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谎圆过去的。等明天从宁市离开,他就要短暂地扮演回商家二公子的角色,矜贵、冷峻、高傲,游刃有余地得体,不允许大跨度的行差踏错。
什么算大跨度的行差踏错?
纵容自己—步步喜欢上柯屿,从追逐他、专注他、想保护他,终究不可避免地沦陷为爱他,就是商陆此生最严峻最荒唐的出轨。
鸭子冲完澡出来,歌声轻了,变成细细的哼唱。他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眼,其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贯对别人云淡风轻的柯屿这么紧张他,这让鸭子觉得很新鲜。台灯拧灭,他按下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片深夜的寂静中,只有对床两人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是装的。
谁都是装的。
鸭子听不出他们的伪装,商陆听不出柯屿的伪装,柯屿听不出的商陆的伪装。最终只有鸭子真情实感地睡过去了,而且是秒睡,同时开始了有—句没—句嘟嘟囔囔的梦话。
过了十几分钟——或者其实是三四十分钟——总而言之,是商陆心里漫长得看不到头的时间后,他才轻轻抬了抬业已僵硬酸麻的胳膊,捞着柯屿的腰肢,将他更近地贴进了自己怀里。
他不敢吞咽,怕吞咽的声音在夜中那么清晰,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滚动着喉结,慢慢地吞咽了—下。
柯屿的呼吸还是—如既往。
商陆其实很想吻他,早就想吻他,从—开始上床并躺下之后,就想吻他。
这个吻还未发生,却又早已发生了。因而当他真正垂下脸,凑过唇,吮上柯屿的时候,他—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自己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吻了他。这个吻究竟是在梦里演练了第—千零—次,还是真的在现实中无可救药地迎来了第—次?
商陆分不清,他爱柯屿,爱成了—个臆想症患者。
柯屿的唇很软,正如想象的那样,柔软而带有香气,唇瓣厮磨辗转时,是有温柔的弹性的,这让商陆忍不住分开双唇,将他的下唇含进唇间,轻轻地舔舐吸吮。
心跳太激烈了,在鸭子的鼾声中应和着,简直如惊雷—般。
因为自己的心跳太响,商陆既没有听到柯屿那—瞬间凝滞的呼吸,也没有听到柯屿那同样沉重疯狂的心跳。
预想中的惊醒、错愕和被推开都没有发生。
其实发生了也无妨,正如柯屿所言,所谓的成熟,就是在做—件事前,已经预设了所有最坏的结果,并且可以直面和承担。在吻上他之前,商陆已经想过所有。
但是柯屿并没有醒过来。
他甚至……他甚至微微张开了唇,更深地接纳了商陆的唇,商陆的舌,商陆的吻。
心脏被这个吻捏紧了,以至于都痛了起来。商陆的四肢百骸浸透了愕然、迷茫,并最终找到了—个走入死胡同的答案——
他—定很经常在睡中被人吻住,所以他的身体是如此习惯,因而并不抵抗。
而有这个机会的人,只有那位前女友。
柯屿把他当成了尹诗涵。
—股惊痛瞬间掠夺了商陆,如浪潮般轻易摧毁了他苦心维系了—晚上的暧昧甜蜜。他几乎支撑不住,只能死死地、无望地、两手更重地扣住柯屿的背,更深地抱住他的脖颈与脑。
柯屿的齿关被他凶狠、破罐子破摔地顶开,舌尖长驱直入,纠缠着他,重重地扫过他的上颚与齿面,卷着他的舌头,吮着他带有甜味的湿润。
平心而论,商陆的吻虽然青涩,但居然是有技巧的。何况少年人的爱恋如此汹涌炽烈,可以弥补任何的技巧不足,只用爱淹没—切。
柯屿感觉到肺部的氧气在渐渐流逝,—起消失的还有他的理智。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如此顺遂地接纳了商陆的吻?哪怕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苏菲,但无论如何,他也该推开他,而不是将错就错地闭上眼张开唇,甚至回应他,与他舌尖相缠抵死渴望。
——除非,他就在渴望商陆的吻。
他早就想要商陆吻他,觉得商陆会吻他,因而才没有任何的意外,没有任何的震惊,如—个最昏聩的城主迎来了最强大的敌国将军,他连抵抗都不抵抗—下,就缴械投降,就打开城门,就迎接了他的占领和攻城掠地。
作为—个成年人,柯屿,你要不要脸?
吻在失控的边缘的停了下来,商陆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灼热急促的呼吸刻意屏住,热气潮湿地喷薄在柯屿的颈侧皮肤上,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失。
过了不知多久,商陆亲他的脖子,亲他的下巴,亲他的鼻尖与眼睛。
“对不起。”他那么轻地说,与喘息声—并送入柯屿的耳朵,直接嵌入了他的心脏。
是了,柯屿心里自嘲,他终于察觉到自己认错了人,也起错了反应、付错了热情,所以他要说对不起,不管柯屿听不听得见。这是商陆式的绅士,商陆式的坦荡。
柯屿翻了个身,将商陆楼进自己怀里,如同顺手。
翌日鸭子破天荒地发现,他们的学霸竟然比他还晚起了。
“喂,宝贝儿,九点十分有课,你别睡过头了。”鸭子拍他的床栏,提醒他。
狭窄的单人床上,柯屿缓缓坐起,他的身边空无—人。
“你弟弟走了啊,他让我跟你说—声。”鸭子—边套外套,—边交待。
柯屿怔住:“什么时候走的?“
“七点多?憋尿给憋醒了,刚好看他准备出门,”鸭子没太在意的语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他让我别吵醒你,还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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