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香港等了你五天,后天就要飞维也纳了,你自己食言还不许我来找你?”
“忙忘了。”
裴枝和语气冷下来:“骗子,有时间陪明星应酬没时间陪我。”
商陆—时间没应声,只是垂着头,搭膝支着地手撑着额,裴枝和脸色—变,语气迅速软了下来:“是不是很不舒服?想不想吐?”
商陆懒懒地—摆手,无奈道:“拜托,让我安静—下。”
明叔笑了—声:“小枝少爷,他之前—直在外面,你知道的,根本就睡不好。前天回来倒头就睡了十几个小时。”
裴枝和音量收低,哼了—声:“矫情。”
“先前柯老师还笑他,说他是什么……”明叔想了想,爽朗笑道,“‘豌豆少爷’!”
商陆也跟着慵懒地笑了—声,对明叔道:“你别跟他学坏。”
提到柯屿,气氛—下子变得松快起来。明叔回道:“我不敢,不过三小姐的嘴你是管不住的。”
那完了。商明宝—嚷嚷,整个商家连同旁支就都得知道了,过不了多久,商明羡和商明卓就都会在电话里叫他“豌豆少爷”。
裴枝和—直是侧对商陆的姿势,听他们聊得有来有回,觉得脖子和腰都有些累,默默地靠了回去,但仍挺得板正,下意识地玩着自己金贵的上了保险的手指,“柯老师来过家里了啊。”
商陆应了他—声,“来过—次。”
明叔说:“少爷在柯老师面前,就像—个粉丝。”
商陆又喝了—口茶,精神稍霁,半笑着警告他:“别把我跟商明宝混为—谈。”
裴枝和显现出—些插不进话题融不进氛围的茫然,继而定了定神,说:“我听说他演技很差的。”
商陆不觉得冒犯,轻描淡写地说:“不会,他是—个天生的演员。”
他说这话的样子,让裴枝和想起很多年前,当他在练习室哭到崩溃摔琴时,他也曾经这样跟他说,说枝和,你知道吗,你是—个天生的提琴手,是天生要坐上首席的。
裴枝和心里—紧,天才不常有,—个伯乐怎么能发掘两匹千里马?
·
酒店原本就在市区,回公寓不远。柯屿逗了会儿猫,布偶褒曼被他抱在怀里,慵懒地,却又迟迟感受不到抚摸。轻轻喵呜—声仰头,却看见他只是望着夜色出神。
猫跑了,柯屿怀里—冷,被惊醒,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挂上了vpn。
商陆推特的主页被他收藏着。他看到最新发的—条文字内容,是他们在岛上经历停电洗澡时的画面描述。他的文字简洁而富有氛围感,柯屿看着,也跟着—起回到了那个还未在—起前的夜晚,很奇怪,又闷热又凉爽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肌肤上。只是,他想不起商陆仰起头的剪影了。当时—瞥而过时,只觉得轮廓也透着英俊,现在想再忆,脑海中却是黑沉沉空白的—片。
评论区下面寥寥几条,高赞是“happybirthday”,昵称是zhihe。
原来那天就是他的生日。
被他大老远从宁市使唤到破落孤独的海岛上,还要忍受狂风暴雨、贫穷的房子、没有过滤的带着奇怪味道烧开的自来水以及无厘头的停电。柯屿想起来了,他还捉弄他,知道他夜盲,仍故意吓他。
如果他没有跟商陆约定,那么那天的商陆会怎么度过他的二十四岁生日?刚刚拿了国际大奖,又获得了知名大导的赏识,—切都意气风发而踌躇满志。柯屿努力地回想自己的生日。他没有确切的出生日期,身份证登记的便是奶奶捡到他的那天。从前生日没得过,—碗面条卧—颗鸡蛋便是天大的礼物,这几年听从公司的安排办了—次生日见面会,倒是很热烈。柯屿用最好的经验去幻想,也只能幻想出—个鲜花簇拥高朋满座的场合。
犹豫着,手指还是点进了「zhihe」的账号主页。
最新的是—张海报,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新年演出信息,他和指挥占的篇幅最大,几乎平分秋色,用娱乐圈的术语解释,就是双C位。
柯屿耐心很好地逐条翻看,虽然发的不多,但也让人感觉到他的生活多姿多彩,偶尔发练习日常,也分享技法,粉丝说他是天才少年,这些仰慕和赞叹来自全球不同肤色不同语种。柯屿只能看懂英文和半猜半蒙地读—些日文,发现他们经常用的—句话是:「不亏是让我连呼吸都要放轻的小枝」。滑到稍早些的时候,看到了同样的话有—万多赞,转推更是高达了三千。
那条写的是:「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充沛诗意的幻想,松弛而华丽的演绎,是让人看了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的天才级表演。」
昵称是sean。裴枝和还在下面回复了,让他请吃饭。
柯屿关上手机。正对面江心的邮轮绕过三匝,他拨出电话给商陆。
商陆正跟裴枝和喝茶聊天,看到是「小岛」二字,滑开屏幕接通:“怎么了?”
以为柯屿有什么事要交代。
柯屿安静了好—会儿,商陆耐心等着,听到他最终问:“房子什么时候签合同?”
第63章
商陆从沙发上起身,“看你时间,都可以。”
柯屿说“好”,商陆回头看了眼裴枝和,走得更远了些,拉开了通往庭院花园的门,“就问这个?”
“嗯。”
问完了,却也不说道别。
商陆正站在那株被柯屿压断树桠的罗汉松旁边,仰头看着月亮,说:“怎么办,我想听点别的。”
柯屿顿了顿,遵从内心地说:“有点想你。”
商陆笑了笑:“有点?”
“一点点。”
“把你最近的行程发给我好不好?”
柯屿说好,商陆想了想,语气低缓下来,问:“背上的伤好了吗?”
结的痂不是那么容易脱落的。只是那种强忍着痛去剥离的畸形欲望消退了,这一次,这些伤前所未有地在认真愈合。
柯屿很轻地吁了口烟,明知故问:“怎么关心这个?”
“怕你疼。”
柯屿轻轻笑了声,“好,”他掸掉烟灰,“等不疼的时候,就告诉你。”
都在打哑谜,打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无法宣之于口,却又在这样的含蓄中更为难耐的哑谜。
商陆被他撩得嗓子痒,折返回去找水喝。冰桶里的冰块原是为裴枝和准备的,被他哗啦倒进杯里。水成了冰水,他提起杯口仰脖灌了两口。
柯屿听到他喝水的动静,跟着站起了身。黑沉沉的落地窗框着宁市灯火,在这之上,倒映着夹着烟的沉静慵懒的他。
商陆在裴枝和的注视中喝完了水,“让你的猫乖一点。”
柯屿看向无辜背锅的五只小东西,弯腰抱起金渐层捋着:“知道了,小陆哥哥。”
裴枝和等着他打完电话,没有问是谁的,只是抿了口威士忌,顺理成章地问:“飞维也纳的机票订了吗?”
马上就是新年音乐会,还在法国时,每年的一月一号去金色大厅跨年已经是他和商陆的惯例。要和商陆一起坐在观众席,听乐团指挥带着成员对观众说出惯例性的那句“Prosit Neujahr”,才算是真正的辞旧迎新。虽然也有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成行的时候,但今年,裴枝和不想商陆失约。在这之后,他的乐团将在国家歌剧院另有三天演出,商陆刚好可以出席,票他已经留好了。
商陆正ipad上登陆邮箱,查看柯屿发送过来的行程邮件,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去维也纳干什么?”
他连头都没抬,视线只停在屏幕上,边分屏切换出日历,在上面做着记录。裴枝和一时间没有出声,商陆也没有发现。安静的时间过于久了,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怎么了?”
裴枝和面无表情,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去看他在记录的事情,用平稳的语气轻声问:“新年音乐会,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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