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枝和从外面买完水回来了,怀里抱了一堆,很不高兴地大声说:“渴死你算了!”
商陆接过他凌空扔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看着枝和走近洗手间,乖乖地把剩下最后那瓶拧开递给柯屿:“小屿哥哥。”
“谢谢。”
枝和眼睛尖得不行,“咦”了一声,“你耳朵好红。”
他就像是皇帝的新衣里那个小孩,柯屿猝不及防,心在身体里一坠,条件反射地抬眸看向商陆,干净的眼神里写满了紧张。
矿泉水瓶在掌间发出被捏动的哗啦声,在他这一眼里,商陆倏然站直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柯屿要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他看着时,会像被罚站一样站得直直的,呼吸都屏住,神经都绷紧,一步都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太平洋上掀起的风暴而言,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是很无辜的,裴枝和自顾自低喃:“是有点热。”
柯屿于是用湿漉漉的手背贴了下脸,眸光从商陆脸上低垂地瞥下:“嗯。”
枝和在宿舍里领导般巡视一圈,艳羡地发出感慨:“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大学生啊?”
“十八岁就可以。”柯屿回应他,“当大学生有什么好的?”
“没人管,可以抽烟喝酒谈恋爱。”
柯屿一下子有点无语,他本来觉得作为一个天才提琴手,裴枝和应该是冷傲老成的,没想到这么叛逆,满脑袋都是纹身烫头蹦迪。
“你很想谈恋爱吗?”柯屿笑着问,当他是一个孩子。
裴枝和略想了会儿,他们搞艺术的不是情感充沛就是冷若冰霜,不是过度地爱别人,就是自私地只懂得爱自己,因而小小年纪就拥有了许多爱恨情仇,谈起恋爱来很是drama,他年纪最小,看多了心里简直发怵,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听你的意思谈恋爱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还会很伤心。”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商陆蓦地抬起脸盯着柯屿,“你还在伤心?你不是说你不在乎了吗?”
枝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了头友好地解释:“没有,小屿哥哥没有和我说过他难过。”
柯屿:“……”
商陆难以置信:“你跟小枝说这些?为什么不跟我说?”
果然,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几何形体,但三角关系却是最危险最不牢靠的关系。三个人的友情里,总得有一个人看独角戏。枝和心里忧伤且无奈地想,他虽然跟柯屿认识没多久,却立刻取代了商陆的位置,难怪他要炸。可怜的商陆哥哥,大概这辈子都没演过独角戏吧。
枝和同情地叹了口气,老成地安慰商陆:“陆陆哥哥,别这样,小屿哥哥还是把你当朋友的,只是有些话不适合跟你说。”
商陆:“……”
明叔听不下去了,起身拉了把枝和,“小枝少爷,你有没有看到我手机?我的手机是不是落在商店了?”
裴枝和懵住:“啊是吗?我怎么记得——”
被明叔不由分说拉走。
他们两个来去都像一阵风,嗖一下就又消失了。留下怒气冲冲的商陆,和尴尬到不知如何面对的柯屿。
“为什么?”商陆再次问.用受伤的眼神,像一头刚从林间踏出便被冷箭射中的幼兽。
柯屿无可辩白,只能承认:“那天小枝问我,说练习一首什么曲子时,把握不住那种痛失所爱的情绪,所以来问问我时什么感觉。”
狗屁。
商陆冷笑一声:“你还真好骗。”
“啊?”
“他骗你的。”
柯屿无语,商陆接着说,语气冷酷:“他只是好奇,听个热闹,你宁愿跟他分享,也不愿意跟我说,为什么?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分享?”话问到这里,商陆的心理状态回到了恰如其分的十六岁,他心里一慌,连带着语气都有些空:“你是不是已经觉得没话跟我说了?我——”
“因为你不想听,也不喜欢听,”柯屿看着他的眼睛,“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我为什么要强迫你?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没有那么难过。”
商陆没想过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或者说柯屿竟然是如此敏锐。
“你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天天,不是吗?”
商陆矢口否认:“没有。”
他都没见过她,只在柯屿的社交平台上见过照片,只是单纯的一张合影,商陆就干脆卸载了APP。他没有不喜欢她,只不过是她成为了柯屿生命里另一个和他一直通信的人,柯屿再想起遥远的信件时光,那不再是商陆专属,还伴随着他和她的暧昧萌动。
他没有不喜欢她,只不过她后来者先到,成为了柯屿生命里可以分享许多第一次的人。一起约会,一起看电影,接吻,吵架,做热烈失控的事。
柯屿在商陆面前总是很淡定从容,商陆嫉妒那个能让他失控的人。他在梦里也没见过柯屿失控的神情,那一定很漂亮。
商陆的否认苍白而无用,柯屿静了静,声音轻了下来:“去年你回国,来了宁市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说了,我有事。”
“每次我想把天天介绍给你,你都会找借口躲开,那次也是,对不对?因为奶奶提前告诉了你,所以你没等见我一面,就直接走了。”
商陆想起那个落荒而逃的黄昏,少年心里所有的孤独和委屈,都穿越时光涌到了现在。他心口酸疼得厉害,却还是倔强负气地说:“不用认识,反正现在也分手了。”
“我那天出来找你了,走了很远,看到一辆出租车拐了出去。”柯屿笑了笑,“我其实真的以为你是不想见我,所以有点什么小事就走了。”
商陆怔怔地看着他:“你难过吗?”
“难过。”
商陆立刻说:“我没有不想见你,你别难过。”
都过去一年多了,柯屿当然早就不难过了,因而觉得商陆这句安慰真是可爱,是至纯至性的。他笑了笑:“你既跟天天比,又跟枝和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气?”
商陆张了张唇,想辩解,又发现辩解不了。
“这不是小气。”他干脆说,瞥过视线不看柯屿,看窗外高大的梧桐树。
“那是什么?”
商陆倚着窗台,拳攥得紧了又松——
“是占有欲。”
第195章 番外一
商陆说的占有欲是什么意思,柯屿没有细问,但在他猝不及防愕然又迷茫的眼神中,商陆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只属于我。”
这句话太重,如果是一个二十六岁的人说出口,那便是一种霸道的告白,但商陆只有十六,这句话便充满了孩子气和怪异,让人以为他在使小性子。他吃了十六岁的亏。
只是纵然如此,纵然知道他只是十六岁,柯屿的心也还是砰地散了,像烟花散开,像被重型卡车碾过,撞散了他的心神。
但这是不对的,商陆只有十六,十六的可以和十六的谈恋爱,但十六的不能和二十一的有超脱轨道的发展。柯屿为自己这一秒的心跳失控感到罪恶。他在想什么?这是商陆,是改变了他人生当亲弟弟般关怀的人,他怎么能为了商陆这句话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这个弟弟只是对他有孩子气的霸占欲,像想独占老师的、长辈的关注和关怀,这种情绪是属于小孩的,而他作为一个二十一岁的大人,为此心跳加快,便是罪大恶极。
柯屿勉强勾起唇,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知道了,没关系,等你找了女朋友就好了。”
等找了女朋友,商陆就会把这种无益的占有欲转移开。
“我不会。”商陆笃定地说。
“你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柯屿有些意外。
“没有。”
“从来没有?”柯屿难以置信,以商陆的外形个性,在学校里恐怕要风云于所有女同学心中,他也说过自己一抽屉一抽屉地收情书,让明叔处理起来都深感头痛,从概率上来说,怎么可能从没有过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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