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挺漂亮的。”
商陆只好说:“你的也漂亮。”
“我说保时捷911.”柯屿挑眉。
商陆礼尚往来:“我说路虎。”
柯屿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行吧,你有天赋,坚持下去会成功的。”
话都聊到这儿了,商陆开门见山:“我缺个演员。”
“不行。”柯屿拒绝不容置喙,眼神抬起,扫过巷子对面两个穿校服的女生。
商陆跟着看去,只觉得对方似乎正兴奋地对这边指指点点。
“怎么——”话音未落,他的手便被不由分说抓住,回眸,只见柯屿脸色一变迅速拉起口罩——“跑。”
风在耳边涌起,模糊了远处的声音:“……那个是不是柯……”
柯屿跑得很快,商陆被他牵着,跑过刚出摊的晚市,跑过批发市场,跑过川流的电瓶车。街景凌乱地在视线里后退,风混杂着海的咸腥和面包坊的甜香,商陆心跳越来越快,气喘吁吁的时候一个闪念划过——柯屿的掌心出汗了。
紧紧交握的掌心潮湿。
“跑什么?”不知道几百米外才停下,商陆扶墙咒骂,气息急促。
“仇家。”
“……靠,你仇家为什么要带着我跑?”
柯屿在剧烈的喘息中失笑,抬眸看他:“很危险的,弟弟。”掩藏在刘海后的双眼因为汗水而微红。
话音刚落,巷口便传来一阵更激烈的喘气声:“是往这边跑了吗?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小岛?”
“他妈的——”另一个女生颤抖着边哭边骂:“肯定是他!不是他他跑什么?!右边!”
……老天,这是派了两个长跑冠军来耍他吗!
被暮色涂抹的狭窄巷口,两道穿校服的影子被刚点亮的路灯拉长,电光石火之际,柯屿一手拽领口一手环腰,将商陆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拉——
“我操——”
“亲我。”
第7章
在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嘴唇在距离商陆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一个绝妙的借位角度。
脚步在巷口戛然而止,只剩下诡异的喘息声。不知道过了几秒,两个女生互相推着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一边跑了出去。
商陆松弛下来,回头看到她们穿校服的背影,“柯老师,这就是你的仇家?”
他凑得很近,声音低沉有调侃的笑意,呼吸的热气几乎就轻呵在耳侧,有香味。
耳尖莫名便烧了起来,大约是谎言太蹩脚的缘故,刚才还恬不知耻要求“亲我”的人此刻却连头都不敢抬,只是推了他一把咬牙切齿说:“起开。”
商陆退了一步,还想再奚落两句,余光一闪,却是那两个女生去而复返——
“别动。”他沉声,一手将柯屿猛地按进了怀里。
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对方鲜明灼热的气息瞬间霸占了所有呼吸。柯屿瞪大了眼睛,耳边只听到商陆高冷近乎于凶的声音:“看什么,滚。”
又是一阵推搡着跑远的脚步,晚风中,只听到两道女声憋笑互相埋怨:“都告诉你不是啦!小岛怎么会在这里!”
商陆这次没敢再轻易松开他,“再等等。”
柯屿便就着被禁锢在怀里的姿势经受了审问。
“小岛是你?”
柯屿硬着头皮说:“艺名。”
商陆挑眉:“两个女高中生追你做什么?”
“她、她们……”能有什么正当理由!柯屿闭起眼睛,破罐子破摔地说:“她们妈妈是我顾客!”
商陆:“……”
失敬了。
柯屿用力推开他:“谢谢滚开。”
“就口头感谢?”商陆慢悠悠跟上,得寸进尺:“我可是帮你躲了两次仇家。”
“两次”格外重音,“仇家”又带着戏谑。
烦人透了。
“好好好,行行行,请你吃饭,请你吃饭好吧?”
饭店不好找。商陆跟在他身后穿过三个五个七个巷口,路过了无数家天南海北各种饭店小吃摊夜宵棚,终于忍不住问:“喂,请问你是还不饿吗?”
柯屿抛给他一根烟:“快到了。”
商陆接住:“我不会抽烟。”
他不说“我不抽”,而是“我不会”,柯屿被措辞微妙地可爱到,似笑非笑:“不会啊,我教你。”
最终是在靠港口的地方进了一家潮汕餐馆。不大的铺面里只摆了五张桌子,老板显然对柯屿眼熟,当即从柜台后迎出寒暄:“今天好像晚了些嘛。”
柯屿点点头,拉开椅子:“生腌虾——等一下,”看向商陆,“吃过生腌虾吗?”
“没有。”
“那就不要了,白灼吧,蚝烙、炒花甲、番薯叶,姜汁芥兰,今天有东星斑吗?”
老板忙点头:“有,有,早上到的。”
“好,再加一份卤水拼盘一份鹅肠,一份水蟹粥。”
“吃不完。”
柯屿利索地拆开碗筷:“多吃点。”
“吃多点一笔勾销?”
柯屿笑了一声,“弟弟这么聪明。”
商陆跟着他烫碗洗筷,动作生疏。柯屿看了两眼,耐心告罄对他招招手:“给我。”
又说:“你不是宁市人。”
“你又知道了?”
“没见过蟑螂,不会烫碗,”柯屿把筷子递给他,“还是说,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商陆咳了一声:“当然不是。”
“嗯,我想也没有哪个大少爷住这种地方。”碗和杯子烫好,他给商陆倒了杯普洱茶,“介不介意问你个问题?”
“问。”
店里没人,只有老板儿子在刷短视频,柯屿先喝了口茶才说:“你接过男客人吗?”
“噗——”商陆差点呛死,“你什么意思?”商陆看他的目光都不对了,“我警告你——刚才是事发突然紧急情况权宜之计!”
不要以为他会为了钱连性向都出卖了!
柯屿不为所动,问第二个问题:“那么第一次呢?你有……”他谨慎措辞,“你挣扎过吗?比如心里在想什么?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还是很顺理成章就接受了?”
商陆反应过来了:“你焦点访谈呢?”
“没有,”柯屿上翘起半边唇角,起身与商陆并排坐下,托着腮:“交流心得。”
商陆:“……”
他好开放。
·
柯屿的新电影是一个滑向深渊的故事。
县城青年飞仔从老家来到宁市打拼,从最初的奋力憧憬到堕落寂灭,他跑过外卖、送过快递、搬过砖、通过马桶,在楼道里遇到菲姐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穿着旗袍、大腿上纹着纹身的女人,就是他最后的宿命。
「菲姐坐在那张床上,蚊帐垂了一点下来,遮住她浓妆的面容。她夹着烟,两根浑圆的大腿很紧地交叠,露出侧面褪了色的青虎玫瑰。她轻轻吐出一口烟,说:“飞仔,姐姐可以疼你。”
闷热的小屋里,电风扇的摇头吹不散凝滞的空气。飞仔闻到了被单上的人体气味,和菲姐的洗发水香味。菲姐的笑声听着很浪,和她身下的弹簧床一样浪。」
惰性是比毒品更让人上瘾的东西,但没有人在一开始就会爱上躺在坑底的感觉。柯屿饰演飞仔,想知道——尽可能真实地知道——当他接过菲姐递过来的五百块人民币,走向她粉红色又闷热的小屋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商陆被他“交流心得”四个字刺激得够呛,柯屿却仍是托着腮的姿势,一双过分好看的眼里都是笑意:“别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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