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到五点多时,明叔提醒该用晚餐了,便收了工,散了两圈步,嘴里聊着今天斯蒂芬带来的好莱坞剧情片提案,就这么度过了晚餐时光。
好多复杂的人名,陌生的奖项,最前沿的电影工业技术,似乎都是有关下一部电影的。还有斯黛拉发来的新剧本,问有没有兴趣做影视化改编,某个小众电影节看到了他们在圣海伦纳的辐射力,也想请他们来做评审,为青年电影艺术出一份力。
用完了餐,接到了阿华姐的视频邀请,果儿跟着一起见了奶奶,听阿华姐汇报奶奶今天的三餐和心情,做了什么,走了多少路。奶奶不仅会喊“叨叨”,还会喊“陆陆”,翻来覆去说他是好孩子,似乎把商陆当小孩了。
夜未深时,果儿就告辞了。原本还要留她一起看电影,但今天的片单令“普通影迷”盛果儿觉得头大,于是赶紧溜了出来,坚决不再做超大号电灯泡。
“不知道明叔怎么坚持下来的。”她自言自语。
从云归出来时,果儿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是个多云的日子,天上没有星星,月光也被朦胧地盖住了,远光灯将她下山的路照得雪亮一片。
第218章 番外二
“去西关谢谢。”
出租车门关上,从火车站的地下停车场驶出。冲上缓坡时,轮胎与水泥路面发出轰隆的摩擦,光线从挡风玻璃倾泻而下,随着车身的颠簸在眼前晃动。
“哎你们宁市发展得还蛮不错的哦?”
“还可以,”司机把着方向盘,不标准的普通话拖腔带调:“看跟谁比咯。”
“乱是乱了点,不比我们日本整洁。”
“哦你是日本人哦?怎么中文这么好?”
“我是归化三代啦。”
“回中国干什么?旅游?还是走亲戚?”
“好笑啦,现在哪里还有亲戚让我走?我陪外公回来看看。”
车内陷入沉默,只剩下镜头前划过的街景,高大的棕榈和琴叶榕,停放无序的电动车,戴着头盔载着小孩放学的中年家长。
“到了,十三,谢谢。”
“这么快?”
“这是老火车站,当然近咯,”司机低头慢吞吞地找钱,“马上要拆了,等从新站过来就远了。”
女生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外公,我扶你。”
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自出租车上踏下,非常吃力地站稳。他抬起眼,看到陌生而喧嚣的轰鸣,眼前的旧骑楼熟悉也陌生,风里有他熟悉的潮湿,但每张脸都不同了。
这是排练,戏演到这里就结束了,应隐从阿柔的角色脱出,“港台腔会不会太重?”
“不会。”
应隐仍挽着柯屿的胳膊:“说实在的,我有点紧张。”
柯屿斜她一眼:“你又不是没拍过一镜到底?”
“没拍过这么长的,而且阿柔的台词太密了,麻雀一样。”
两人聊着天,摄影组那边有了定论,确定了行车动线和场景时长是匹配的。
接下来需要排练下一场,同样的,动线、台词长度、语速三个维度确定一个完整场景的时长,由此来推敲运镜和布光的思路。
整个场景是实景一比一复刻过去。
真实的宁市西关附近并无火车站,如果是普通电影,自然可以前半部分在棚里拍绿幕,后半段实景,再通过剪辑完成叙事上的转场,但显然,对于一镜到底来说,无法做到两人从下火车、上出租、进西关的一整条线性拍摄。
为此,剧组首先勘察了真实的西关,确定了场景,继而将这一整个场完全复刻进了影棚,至于出租车上的街景,则通过特效完成——观众在看的时候应该很难想像,这出戏是车子在迷宫般的绿幕里绕来绕去拍成的。
由此,整个第三卷 才总算实现了从火车车厢、车站、出租车、西关的一镜串联。
三卷的拍摄方案是一早筹备时就确定的,投资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因此除了GC和三月影视之外,破天荒地加入了另两家出品方,但随着项目进度推进,最先的预算不断被推翻、增项,聂锦华整个人都要掐人中急救了——成本已经直奔两亿而去。
临近杀青,采访多了起来,按主创的高冷劲儿,自然不会抽出时间来讨好媒体,kpi全靠聂锦华扛了。
“不管是对制作水平还是概念上来说,我都看好这部片成为华语标竿,”聂锦华又一次对着媒体一本正经侃侃而谈,“《再见,安吉拉》所代表的,就是华语电影工业的前沿。”
“有没有担心过叫好不叫座?听说现在成本快三亿了,有没有可能回不了本?”
“没有到三亿,不过对于票房来说,如果能爆当然最好,要是爆不了,我们也会很坦然地接受,尊重观众的选择。”
其实媒体更想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商陆,奈何根本见不到导演的面。
真正投入到预演中,应隐才感受到其难度和繁琐,绝非普通电影可比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第三卷 不像前两卷,不是炸楼就是杀羊,容错率低至零不成功便成仁的那种。第三卷是允许NG,允许精雕细琢的。
她饰演的阿柔,是阿宝的外孙女。
抗战结束又迎来解放战争,阿宝跟着军队从南征北战到了步步后退,退至东南,这支嫡系部队的有生力量走到了最后的结局——台湾。阿宝跟着无数的军人与新鲜壮丁,在风浪之中登岛,这之后,他在台湾遇到了日本遗孤,并与之结为夫妻,随着妻子在日本乡下的祖母传来音信,两人一同迁至日本。
阿柔就是在这样背景下出生成长的,不过,随着她的长大,外公阿宝的记性已经越来越差了,时常念叨一个名字,那是个洋名,代表着一个洋妞——“安吉拉”。
“幸好啊,外婆早就去世了,不然听你天天念着“安吉拉”长“安吉拉”短,不病死也气死啦!”
应隐与柯屿对着戏,心血来潮,卷成筒的剧本在柯屿身上敲了一下:“喂,你什么时候正式上老年妆啊?我好想看。”
“后天。”
“那……”应隐靠过去,神秘兮兮地问了个极其低级的问题:“商陆看了会不会对你失去兴趣啊——短暂地。”
柯屿:“?”
应隐被他看得茫然:“我问错了?”
柯屿收敛了语气,纵然是漫不经心的眼神,但语气却严肃:“应隐,你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新鲜的皮肉,永远光鲜的外表,永不褪色的美丽?”
“确实,”应隐耸了下肩,“我可没指望找一个等我年老色衰的时候还能继续爱我的男人。”
柯屿没想教育她,只是抿了下唇,“万一呢。”
正式定妆那天,柯屿到得很早。老年妆属于特效妆,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底、描绘、根根勾勒出脸上的皱纹沟壑,他在梳妆台前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相比起来,阿柔的造型和妆发都很简单,长直发披肩,眼睛画成日系的大杏眼,脸上的一切色彩都很淡,让人以为她是素颜,透出一股清新不矫作的甜美。
她过去时,柯屿的大化妆间里已经有许多人,摄影师、妆发、造型、各种助理、摄影、灯光,都在。有的在打理戏服,有的在拍摄花絮,有的是等着校对灯光摄影,以确认妆容在拍摄环境下是否合格。
偌大的空间里有条不紊,但商陆不在,在另外的棚里盯布景。
“其实柯老师的骨相这么好,”化妆师麦琪笑着说,“就算老到了八十岁,也还是很帅的老爷爷。”
“年轻时候帅也就算了,到老了也要比别人帅?”聂锦华环视一周,“这老天是不是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众人都笑起来,“确实,没处说理了都!”
“Maggi,我问你,”聂锦华出难题,“每个帅哥临老临老,都不会变丑吗?”
“骨相好的就不会,脸上挂得住肉,眼睛再精神一些,出去跳广场舞就还是被老太太争着要微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