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打太极说:“没有一个导演会拒绝一位戛纳影帝的加盟。”
“即使对方是你的绯闻男友。”
现场哄堂大笑,充满着松快和善意,商陆也跟着笑了一下,甚至风度翩翩地摊了下手:“要是我因此而避嫌,恐怕你们会更认为这是真的。”
主持人偏了一下头,觉得这一瞬间的感觉很熟悉。她做了千场访谈,是电影界着名的大记者,在纷杂的记忆中,她猛然想起来,商陆这次的访谈风格也太像柯屿了。打太极,高明地糊弄,看似回答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这不是柯屿是谁?
看来年轻的导演被他的主演教坏了。
访谈在客户端同步直播,弹幕说:“好家伙,内娱cp粉的逻辑属实被你给玩明白了!”
影展在北京的五星酒店举行,为了方便安排,所有与会人员也同时下榻在了同一酒店。商陆出了演说厅,从贵宾电梯迳自上行政走廊。透过落地窗,飘着雪的隆冬在眼前一览无余,他端着热咖啡,等着他约的人出现。
侍应生注意到,他执杯耳的左手无名指上,分明有一枚闪烁着光芒的银戒。
为了配合活动,行政走廊也支起了一面led屏,会实时转播一些访谈和幕后采访,刚才转播的便是商陆的那一场。这里工作闲适,侍应生刚才也抬头瞄过几眼,分明记得那时候商陆的手指上是空无一物的。
签过两次名又合了两次影后,一个西方面孔的外国人匆匆而至,他瘦而高挑,显然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与商陆握手时,那一只手掌内布满厚茧。
这是提名七次奥斯卡最佳摄影的好莱坞传奇性摄指。
《再见,安吉拉》依照剧本分为三卷,三卷三个不同时代背景,分别用三段一镜到底呈现,这是影片的顶层设计。然而事实上,影史上一镜到底的片子不多,从希区柯克的《夺魂索》开始,真正能称得上一镜到底的,也只有一部《俄罗斯方舟》,其余的多是伪一镜到底。
所谓的伪一镜到底,顾名思义,便是将多段长镜头以巧妙的剪辑点衔接在一起,从视觉上达到从头到尾无转场、无分镜、无剪辑的效果,看上去,便像是一部电影只用了一个镜头贯穿。
但是,伪一镜到底并不代表在拍摄难度上有任何的松懈,再怎么巧妙衔接,一部伪一镜到底的电影也注定是由多个长镜头完成的,每段长镜头动辄长达十几二十分钟,只有最顶级的团队、最严密的调度、最万无一失高达数百次的预演后,才能实现这一重任。
华语影片中,还没有如此一镜到底的代表作。
齐大南觉得自己胜任不了,这是他前思后想后对自己的深刻认知,因此对商陆提出了卸任的请求。项目还在组建团队的阶段,他这时候提出退出,其实是一种厚道的止损行为。
“所以呢,跟斯蒂芬那边聊得怎么样?”
夜深了,窗外的飘雪不知何时停住,路面湿漉漉地反射着隆冬十五地月光。商陆听到声音,从落地窗前转过身,“很顺利,他说唯一扣分的地方在于,我的主演今晚怎么没有出现。”
他说着,伸出手,将还剩一步之遥的柯屿拉入自己怀中,同时顺势倚坐到了沙发扶手上。他跟那位传奇性摄指斯蒂芬聊到近深夜,对方行程繁忙,已经先行飞到宁市,那边有聂锦华带队恭候,准备招待斯蒂芬将电影现有的概念和团队都参观一遍。
呼吸间带出略微的酒气,柯屿解开衬衫扣子,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本来想下了活动去找你的,结果被围住了。”
“跟你开玩笑的。”商陆扣住他的手,帮助他一起解扣子,继而从敞开的领口探入。柯屿喝多了酒,体温很高,但商陆的掌心比他的胸膛更烫。他被烫得舒服得犯困,忍不住懒洋洋地贴进商陆怀里,让自己的颈侧被亲吻,边听到商陆说:“……事实是他今天特意提到了一点,说之所以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当中有部分是因为你。”
“因为我?”
“嗯,他说戛纳之后你就进入了好莱坞的视线,这几年西方兴起了一些亚裔面孔当主角的东方故事,据他所知,不少大厂的故事部都在尝试以你为主角进行命题作文。”
柯屿一时间不知道作什么反应,也许是酒精让他反应迟钝,竟然就此无言了数秒。
“不用有压力,”商陆亲了亲他的耳廓,“有合适的机会就把握住,机会来之前,也不用为此打乱自己的脚步。”
“没有,不是,”柯屿转了半身,两条胳膊圈住商陆的脖子,将脸闷进他颈侧说:“……好想退休……”
结果到头来还要他逐梦好莱坞。
商陆拍了下他腰,“不准。”
“你后天飞宁市,斯蒂芬都这么说了,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见他?”
“不用,”商陆想了想,“那边有我和聂锦华够了,你好好说服应隐。”
“……你来真的?”
“来真的。”
《再见,安吉拉》是单一主角电影,并不是群像戏,可以说所有的戏都集中在柯屿身上,另外还有两个还算有份量的配角,一男一女,男的是单枪匹马一意孤行要上前线参军的小青年小远,由纪允出演,女的是第三卷 暮年柯屿的外孙女,名叫阿柔,她将陪着她年迈的外公踏上故乡的归途。
这个“女主角”一直在海选,谢淼淼也参与了试戏,但她和柯屿搭档了太多次,从情人变成爷孙,观感上很出戏,只能遗憾退出。这之后便是漫长无聊的试镜了,竟然连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都没有。
选角工作依然是余长乐带着团队在做,到电影节前夕,他终于也开始有了微词。还是柯屿那天开玩笑般地说:“再选不出,不如邀请小隐来试试。”
余长乐知道他在说笑,苦中作乐道:“别说贴不贴脸,以她今时今日的咖位,也不可能来演这么一出时长加起来不超过半小时的戏啊。”
“贴脸。”
所有人一惊,看向过去,是一直端坐于沙发之上的商陆出声了。接收到柯屿不可思议的目光,商陆十指交扣与下颌,沉吟了会儿,说:“她很贴。”
“你开玩笑的?”柯屿怔住,语塞了一会儿打圆场,“……算了,我是开玩笑的。”
“这个角色要有一种虚伪的乖巧、顺从和甜美,她的叛逆和不屑一顾是藏在骨子里的,表面上看不出,但是长久地观察,你会觉得她的甜里有一种高傲,那是一种她懒得跟你虚与委蛇,所以干脆一装到底的傲慢。应隐她本人就很符合这些特质。”
柯屿:“……”
这怎么听也不像好话啊。
商陆抬眸看向余长乐:“有没有把握?”
其实在最初物色演员时,应隐的脸就曾在商陆脑中一闪而过,快得令他来不及捕捉。她至今仍是辰野的一姐,或许是基于这一层原因,令商陆潜意识里就摒除了内娱有她这一号人存在。
余长乐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但麦安言这块硬骨头愣是没啃下,柯屿只好主动请缨,亲自出马。
商陆在电影节正热时便飞回了宁市,争取斯蒂芬的合作,柯屿留了下来,一方面做主单元的评审工作,一方面趁机会说服应隐和经纪人麦安言。
圈子不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真正儿八经坐下来聊聊,反倒尴尬了。柯屿尴尬不尴尬不知道,反正麦安言觉得自己挺尴尬的,这让他在跟柯屿谈条件时都显得畏首畏尾。
“小隐是星云星河双料影后,手上的本子呢,不用我说柯老师你也知道,从几年前开始就是挑花眼,不瞒你说,”麦安言战术性地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老神在在的模样:“上回余长乐来找我,我也是一样的说辞,年后进组,排练三个月,拍摄一到两个月,听上去档期是很宽松,但你们商导一筹备筹备这么久,谁不知道他精益求精,中间耽搁会儿,小隐是陪你们耗着晾着,还是出去接别的活儿呢?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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