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商陆第一次提起电影,柯屿将那些牵扯不清的情愫抛到脑后,“澳门拍?是商业片?什么题材?”
“先吃饭,吃过饭给你看剧本。”
柯屿更意外:“你已经写好剧本了?”
他实在难以想象商陆的工作效率和时长。但从城中村短暂的同居来看,他是个只要灵感上涌就可以昼夜不休的人。
“只是初稿,刚好你看过以后可以提点建议。”
明叔来通知一小时后可以就餐,问是在中餐厅吃还是在户外,户外的话是在一楼庭院还是顶楼花园,商陆征询柯屿的意见,商明宝抢着说,双眼鬼灵精地眨:“花园,花园,小岛哥哥,花园浪漫。”
柯屿好笑道:“三个人吃要什么——”
“我不在这里吃,”商明宝咬着下唇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又摇头晃脑的,“我朋友过生日,我要去party。”
商陆推了把她湿乎乎的脑袋:“还不滚去洗澡。”
才略略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一个“中餐厅”刚开了个头,商陆言简意赅地吩咐:“花园。”
明叔意味深长含笑地对商陆点点头,等走远了便对佣工们吩咐了下去。
商陆绅士地护着柯屿的肩:“这边走。”让秦姨去泡茶,又问柯屿:“我之前看杂志采访,你接「坠落」这部片时,唐琢抓着你聊了十个小时?”
“嗯,从下午一直聊到咖啡厅打烊。”柯屿想起来就头痛,唐琢话又多又密,人又诚恳,他不得不全神贯注以便能随时给出得体的应对,等晚上做梦时都是唐琢那张蓄着胡茬的嘴在张个不停。
“那我今天也找你聊十个小时,不过份吧。”商陆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柯老师,同样都是新人导演,你不能区别对待。”
柯屿:“……”眉眼中流露淡淡的的无奈和生气,但在商陆眼里变了味道,都成了嗔怒,看着可爱。“年纪不大套路不少。”
商陆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在桌面轻点两下请秦姨斟茶,又亲自推到柯屿面前,“今天晚上别走了。”
注水声很诚实地停顿了一瞬,但秦姨到底训练有素,保持着目不斜视。柯屿猝不及防地抬头,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晚上别走了,吃过饭以后我陪你读剧本——你明天什么工作安排?我提前吩咐司机准备。”
“商陆你——”柯屿顿住,想教育他“不能这样”,商陆不避嫌,当着秦姨的面说:“对你我就是这样。”
鎏金细瓷茶壶被轻轻搁下,秦姨双手交握轻轻鞠了一躬,商陆慵懒而小幅度地一挥手,人退下,他才继续说:“从丽江那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星期,你到底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不能惯着你。不能你说冷静就冷静,说保持距离就真的保持距离,你跑得又快躲得又彻底,所以,”他一勾唇,“别怪我强势。”
柯屿抿了口茶,心里的乱糟糟反映到了眼神里,他不敢看商陆,一味地盯着茶碟上的手绘翠鸟,“你只是请我演戏,我已经答应你了,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商陆两手搭膝垂首坐着,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谈过六次恋爱?”
柯屿神经绷紧,警觉地问:“怎么?”
“没什么,你好可爱。”
可爱两个字不常出现在对柯屿的评价词库里,除了粉丝戴着八百米厚的滤镜会说他可爱真性情外,在他的自我认知里,柯屿这两个字意味着冷漠、生硬、浅薄、潜规则和万事无所谓,充满着硬邦邦的不解风情——总而言之,和「可爱」是反义词。
可爱的评价让他无所适从,他只好捏着茶盏,冷硬地说:“年纪轻轻什么时候瞎的。”
“我瞎了,耳朵还可以用,”商陆逗他,像走一条纤细但柔软的钢索,总在刚刚好的尺度上,“你不经常叫我名字,刚才叫了一声,现在可不可以再叫一声?”
喉结滚动的同时视线已经瞥开,柯屿咽下那两个字,改口:“不要。”
商陆又失笑,勾起的唇角始终未曾放下,“好,没关系,时间很多。”
商明宝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噔噔噔跑到两人眼前,要柯屿给穿搭打分。商陆在男性中有多亮眼,她在女性中就有同样的亮眼,披个麻袋都好看的身材和脸蛋,柯屿衷心地打了满分,小姑娘欢天喜地地走了,走两步又退回来,拉住商陆的胳膊起身:“过来——过来!”
兄妹二人一走,偏厅落入安静,柯屿一口气深深地舒出的同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他怎么这么紧张?只要一跟商陆单独相处,他的神经就不自觉紧绷,几乎失去了所有惯常的从容。
只要有商陆在的空间,他就有一种无从逃脱的被捕获感和……近乎溺毙的焦虑。
商明宝关门前特意看了眼,见柯屿似乎很放松地闭目倚靠着沙发,才轻手轻脚地虚虚掩上门。
“你搞什么?”
话音刚落,商明宝垫脚捂住他嘴,“好哥哥,亲哥哥,你记得帮我问问小岛哥哥那些黑料是不是真的。”
商陆挑眉,拽住他妹纤细的手腕:“你不是言之凿凿千真万确假一赔十吗,怎么,不是真的你嫁给他?”
商明宝咬着唇娇羞状:“虽然大我快十二岁,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商陆弹她脑门儿,“省省。”
“我就想粉个干干净净人品过硬的不行吗?像钟屏那样的就行!你什么时候带钟屏回来做客啊?”
商陆欲言又止,又不好当粉丝的面爆人偶像黑料,没好气道:“爱粉不粉。”
商明宝一颗透明少女心提前未雨绸缪上了,“这怎么办呢,以后他当你的专属演员,当我的男朋友,万一真的很合得来,可是要结婚的呀……可是他都快三十了,都说男人过了三十功能就会下降,那到时候我怎么办?”
商陆:“……”
商明宝明眸里写满了真诚的疑惑:“哥,是这么回事吗?……哦算了,你都没用过。”
商陆忍无可忍:“没用过也有基本概念谢谢。”
商明宝边把人往门外推,边飞快地说:“有个屁的概念第一次连地方都找不到连三秒都坚持不下来别打我我同学说的!”
门都要被砸穿了,商陆阴沉森冷地说:“商明宝,你最好到大哥面前也能这么坦率。”
“真的是我同学说的我处女膜还在呢!”
柯屿一口茶忠实地呛了出来,迷茫地问:“……你们兄妹聊天尺度这么刺激的吗?”
商陆冷着脸一字一顿:“家风不正,见笑了。”
·
等跑车轰鸣声隐去,明叔正好上楼来请:“餐桌已经准备好,柯先生,请移步三楼。”
正是黄昏时分,海边落日缓缓沉下,烧出了橘色的凤凰尾云层,浓墨重彩地倒映在电梯玻璃上。远处冲浪少年抱着滑板在滩浪上嬉戏追逐,商陆陪着柯屿一起远眺,用遗憾的口吻告罪:“今天本来应该陪你四处散散心,被明宝一打扰,反倒让你无所事事坐了一下午。”
柯屿心里诚恳地想,饶了我,我才不想跟你单独去海边漫步,被海水淹没都比跟你独处的氧气多。
到三楼,顺着纯白的弧形阶梯上行几步,推开玻璃门,一片宽阔的露天花园出现在视野里。显然,因为他这位贵客的存在,就餐环境是特意打理过的。花枝掩映但没有喧宾夺主,长餐桌上铺着雅致的桌旗,彩绘瓷器里插着一束落日珊瑚,与远处天际线相得益彰。银色烛台上,白色蜡烛火苗颜色清透,飘出很淡很淡的香味。明叔亲自拉开椅子请他入座,又为他推入,同时呈上一本软皮对折皮夹,里面夹着精美的钢笔手写折页:“这是今晚的菜单,请您过目。”
商陆跟着翻开菜单,轻描淡写解释:“安排了潮汕料理,不过我们家厨师不太擅长,你将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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