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事发生在谢危楼身上,谢危楼就很冷静。
只有他像个麻烦,麻烦谢危楼替他解围,麻烦谢危楼说了那么郑重的话。
凌翌眼前都是朦胧的,他抬起眸子,眼底清明、偏藏着倔。
话是那么说,他被带着,朝谢危楼靠过去。
面对着彼此,谢危楼捧起他的脸,看他的目光一直很镇定,这股镇定几乎是在变化陡然发生以后的坦荡,他不算冒犯,更多的是一种肯定和确认。
“凌翌,我说过,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
“你可以不用很快给我答复。”
凌翌的话戛然而止,比起慌张,他愣愣地看着谢危楼,发散地想到之前的种种。
越想,他越缓缓地挪动视线。
凌翌:“危危楼,我现在确实给不了你答复。”
比起自己的故作洒脱,到了剧变的时候,谢危楼分明才是那个不会回头的人。
可能每个人能接受的阈值不一样。
凌翌想,他可以接受任何一切糟糕的事,但他很讨厌被命运推着走,一次次走上他从未设想的道路。
凌翌:“你可以在意,可以生我的气。”
谢危楼回答地很果断:“你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
谢危楼似乎能接纳一切的糟糕。
他很坦诚,坦诚到对他毫无保留。
谢危楼也不会让他觉得尴尬,恰到好处地保持在某个界限内。
凌翌对视了片刻,不经意低头错开,他哭完了,心底也七零八碎,好像一地待收拾的狼藉。
他不知道怎么收拾这些东西,干脆就让它摆在那里。
头脑放空后,疼意后知后觉地又泛上来,密密匝匝的,裹了一圈。
落在面上的视线,像是带了热度,凌翌眼角皱了皱,望着他的人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
谢危楼拾起药膏,从袖中取了黑带,绑在眼睛上,利索做完这一切,他示意凌翌道:“躺上去。”
既是绑上黑带,就意味着什么都看不见。
凌翌靠在床上,也不敢动,心口的速度慢慢攀升,复杂的情绪中,他竟品味出了一丝诡异的期待。他旋即清明了一瞬,以他的性格,若是发生在以前压根就不会那么慌,但事实无法被掩盖,更无从假设。
凌翌缓缓靠上去。
谢危楼干脆凭着感觉,他撑在他的上方,三指宽的黑带下,鼻梁英挺,只是专注地在做宽衣这件事。他偏过头,撩开衣带,顺着腿上白玉般的肌理,感知过去。
指节之下,玉如水洗。
中蛊之前是混沌的,如此清晰地感知还是第一回 。
凌翌闭上眼,他喉头轻微地动了动,身后靠的软垫还是谢危楼给他的,抛开眼前的一切不说。
谢危楼的确有一些惑人。
他的惑人像藏敛着满屋的珍宝,平日里这些东西都被一把锁锁着,而某天,他突然打开了那把锁。
推开门的人却仍然觉得自己是在误闯。
“……”凌翌仰了上去,他忍不住抬手,背在额头上。还是觉得很奇怪,他忍不住抬手,空气里薄薄的冷气竟不能降低他身上的温度。
之前相处在一起那么久,他怎么才发现谢危楼那么有本事。
“分开点。”谢危楼道。他说完,旋即意识到凌翌可能不太能接受这句话,改口道,“不行你就和我说。”
从凌翌这个角度看过去,谢危楼整衣敛容,衣冠楚楚,他连衣襟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对比之下,凌翌就有些惨烈,活脱脱像案板上的鱼肉。
凌翌在心底又一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太喜欢这个比方,虽然还真就那么回事,但他属于能蹦跶,但也不想蹦跶了。
冷意蔓延。
谢危楼俯下身,低下头,让凌翌反手抱住自己。
衣衫摩擦,他让凌翌抱向自己,随后,正正经经地上起药。
伤口的位置不太好找。
他耐心找了很久,也没一下子往伤口放,绕着伤口找过一圈,像是淌了满手的清水,抹了一圈药。
指节落进去。
凌翌微启口,屏下所有的声音,颦眉沉沉地叹了声。
换谁遇到这样的事,确实没办法自在。
他与谢危楼互相嘲讽,打打闹闹这么久,用刀剑时胶着,彼此上下起伏,来回地周旋。
从来没有这样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主场。
场面瞬息万变,他不是攻方,连守都守不好。
指节落在瓷瓶里,探过瓶口,瓶身。
凌翌又回想起来,手和谢危楼就是不一样,分明差距很大。
凌翌攥紧谢危楼的袖子,屏住呼吸之后,又有了热水漫过头顶的错觉,他又来到颠簸的船上,不过这回是温池,他被熏得昏乎乎的,真的泡久了,他闷闷地口享过。
谢危楼旋即停下来。
他一停顿,凌翌旋即哑然,修长的指尖还落在瓷瓶里,同样顿在哪里。
谢危楼道:“你不用忍。”
薄薄的黑纱之下,他的忍耐也像是被束缚住,如同下一刻就要挣脱而出,藏在衣冠整整之下。
瓶子被一触到瓶底。
指节的力度不知轻重起来。
上药变得不那么纯粹。
谢危楼的衣带上架了双腿,紧紧贴在腰上。
凌翌捂着嘴,时而清明,时而不能注视,他看着谢危楼渐渐出神。
谢危楼像是泡了满池的墨,褪下原来的底色,竟然可以那么黑。
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尤其会进攻。
凌翌不安之余,谢危楼又摁住他:“你不用紧张,正常呼吸就行。”
凌翌的腿都快架不住。
谢危楼的手摁上瓶口,不管越不越界,都是他在默许。
小时候,他触摸过琢玉的水,现在那股水跑到他身上,更是谢危楼给他的。
水流碾过玉石。
玉石被重新雕刻,润成不一样的模样。
撩拨开,再重塑。
意识清醒之余,凌翌头脑内又迸发出刀剑相撞的火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刀剑的火光。
这火光至纯,无关夜色惑人,燃得那么彻底。
……
这药就上了很久。
结束后,凌翌靠在床上,他张开嘴呼吸,再不能骗自己,发生的时候就别回头看。
事情发生之后,越往脱轨的方向跑,偏离所有的预设。
谢危楼额上只是浮出一点汗,那圈黑带绑不绑都一样,只是平常地拿出帕子在擦手。
他能感知到凌翌的一切,情绪也不太稳定。
凌翌有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虽然刚才谢危楼一直劝他,可哪能那么好处理。
凌翌问:“你怎么办呢?”
谢危楼偏头,朝向凌翌的方向,薄唇上也有颜色,他毫不掩盖,变化也是因凌翌而生,到了这种时候,他有一种绝对的淡然和克制,压根不在乎自己怎么样。
“我可以自己来。”
第94章 卷二“你可以依赖我”
谢危楼从他身前起来,身上仍有薄热,空气里流通的都是他身上清淡的味道,脊背如松,身形板正,眼上的黑带那么明显。
这副模样下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凌翌迅速抬起了视线。
疯狂之后,只剩下一地狼藉。
如果说上药的崩溃只是介于朋友之间的关心,那么之后发生的一切又介于模糊的地带。
谢危楼说过他想负责,原因几乎很好猜了。
否则他都不会有变化。
凌翌不太方便起身,他还是慢慢起来,拉着谢危楼的袖子,道:“谢危楼,我……”
谢危楼像是能把凌翌的情绪都读透。
“凌翌。”他停顿了下,郑重道,“我不希望你为我做任何事只是为了偿还。你不用和我做任何表示。”
谢危楼错开了看向他的视线,起身道:“抱歉,可能要你再等我一会儿。”
凌翌脱口就发现自己说慢了话,耳畔一下子腾地烧了起来,堪堪维持着面上冷静的神色。
他不动脑子的事情发生多了,也不在乎自己是多少次不动脑子,伸出手,从后面揽住了谢危楼,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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