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抬着头,支起身体。
咫尺间,时间好像被切割成了很多碎片,不断地放大,变得很慢。
那抹红巾落下他的眉眼,让看清了谢危楼的眉眼。那一抹薄红之后,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很急,其中的感情转瞬即逝,如同一池搅乱的湖泊。
凌翌心跳还没慢下去,他一瞬忍不住去看谢危楼的眼睛。
风浪越变越大,这让凌翌想到了浪起的潮汐,他好像一抬手就能碰到谢危楼,可那也只是一瞬的错觉。撑在他身上的谢危楼臂膀很稳,额上金巾松散,不顾上弄这些。
“谢师兄。”
“凌师弟。你们没事吧。”
周围同门的声音朝他们砸了过去。
谢危楼先别开了视线,他拽下了额上的金巾,沉着脸从凌翌身前起来。他把凌翌拉了起来,手上的力道隐隐有凌翌觉得熟悉的烦躁。
凌翌偏过头,头脑里的那抹薄红淡了下去,连带着身上的热度也一起冷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看不懂谢危楼的神情,再之后,周围的声音变得吵闹起来。
师兄弟道:“你们都摔了,还继续什么。可伤着哪里了?”
凌翌还想起身跳两下,后背上的伤口牵扯,疼得他龇牙咧嘴了起来:“我还行,继续继续。”
同门道:“比什么凌师弟,不比了,我们平了。”
凌翌瞬间瞪大了些眼睛,他跳也不跳了,眼睁睁看着台上的人前呼后拥地分下赌赢的灵石:“怎么能算平了,我下注的灵石怎么算。”
“你还心疼你的灵石,亏你没摔着。”两人很快被团团围住,凌翌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道理还是能和人讲一讲的。
凌翌还想找判员理论一番,他才开口,又发现谢危楼放落了金巾,他不知道谢危楼在想什么。
这怎么就不比了?
凌翌:“谢危楼要去哪儿?”
谢危楼这说不比就不比,比他想得还痛快。
陆文竺绕在凌翌身侧,敲了敲手里的扇子,掩扇笑了两声:“你是真不心疼你下注的灵石。”
凌翌仍望着谢危楼远去的方向:“不提这事了,好哥哥,前几日我问你的事,怎么没了音讯。”
陆文竺笑容一滞,凑过去道:“还惦记着呢?之前我知道的都答复给你了,谢家旁的消息没有,据说和下九界有关联,好像有些东西被藏匿,还有些东西被刻意放出来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凌翌收神敛眉,不禁反问,“谢家守了那地方几百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陆文竺示意凌翌噤声:“白玉京的规矩严,上下九界哪有能让下面的东西跑出来的道理。谢家不受重罚已经算是很好了。”
凌翌腾然升起一股恼意:“为什么责罚?谢家守了那苦地方这么多年,功绩无数,怎么会出这档子事情。”
陆文竺定定答:“你父亲也去求情了。”
凌翌错愕道:“怎么我爹来白玉京也不和我说。”
陆文竺:“这事既然没人告诉你,自然也有他们不想让旁人知道的道理。我劝你你还是别去想了。”
说是不想,哪有不想的道理。
应天学府放了踏青的空,学子们在山上也分了一起住的屋子,凌翌和谢危楼住惯了,一时也想不到和别人共处一室。旁人都去清池边沐浴了,谢危楼没去,凌翌也不想独自前往。
屋外还有秋千,凌翌坐在秋千上晃了两下,他晃秋千不老实,之前总爱站在秋千上晃,眼下有了心事,只是坐在秋千架下,慢慢悠悠地晃两下。
他还没到立冠的年纪。
每天烦恼的好像只有修为提升地快不快,有没有和谢危楼闹得不快。同门的笑声远远地从草地上传来,怎么听都不像是这年纪会有忧愁的样子。
谢危楼和他们都不一样。
凌翌坐在秋千上没动,心口如鼓槌,他不明白谢危楼为什么那么能自己消化。
他家里的事情也是,怎么还把他当成少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无数的问题在凌翌心底汇聚成了星河的倒影,他想从中捞一颗出来,让他琢磨清楚。
秋千嘎吱嘎吱地晃,谢危楼的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凌翌回头,望见了门后的人影。
门前载有龟背竹,他从碧绿的叶子后看清了谢危楼的神情。
谢危楼:“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凌翌笑了声,他又在秋千上晃两下:“等你呗。”
秋千在原地微微晃了两下,垂落的衣摆一晃一晃,凌翌又道:“说了要一起玩的,你干嘛要一个人跑掉。”
谢危楼避开了回答,淡道:“我师父找我说些话。”
凌翌:“他干嘛从传音镜中找你?”
谢危楼淡道:“眼下,我师父在白玉京殿上。”
凌翌从秋千上回首,笑容缓缓敛去:“你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谢危楼推了凌翌两下:“有事我也不会在这了。”
他又问:“身上还疼么?”
“疼啊。谢危楼,你知不知道你还挺沉的,每次压都那么实在。”凌翌随口提了个要求,“回去你得给我上药。”
谢危楼面上看不出不快,他几乎没怎么经过思索,片刻,便应了声:“好。”
谢危楼答应得还挺痛快。
凌翌胳膊架在秋千上,收了足尖,他没回头,声音听上去很松快,又道:“你再给我推两下秋千?”
凌翌也没指望谢危楼真的为他做些什么,忽然足底下生了风,后背被徐徐推了下,风迎面而来,秋千朝前荡去的时候,凌翌眼瞳还微微睁大了些,他真的被谢危楼推了一下,荡回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寻常的笑意。
秋千上上下下地荡着,如同一颗摇摆的心。凌翌怕说话声音太大,落在风里好像会被很多人听到,又怕谢危楼会听不到。
“危危楼。”
凌翌也担心把谢危楼折腾累了,自下而上,抬头看着谢危楼。偏过头的时候,他耳坠上的流苏耳坠正好暴露在日光下,他问道:“我发现有时候你还挺好说话的。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告诉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谢危楼重新推高了凌翌,倒也不嫌累:“你有没有心事?”
凌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就亏钱呗。”
谢危楼推秋千的时候,每次都避开了凌翌背上的脊柱,他是怕弄到凌翌的伤处,推动的时候,手上也不敢使太大的劲,他又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之前给陆文竺下注的东西,赌的谁?花了多少?”
凌翌晃远的时候,心跳微微有些快,他不过一时嘴快,也没别的意思。
秋千晃回去的时候,凌翌才道:“别提这事了,我本来还觉得赌你能回本,如今想也不可能了。”
谢危楼果然摁住了凌翌的肩膀,他止住了秋千的动向:“我给你。”
秋天忽然止住,摁在凌翌肩上的手的温度传了过去。
凌翌脖颈发硬,快起来的心跳“咚”地一下,他忍不住回过头道:“愿赌服输,谢危楼,我想赌你是觉得你赢面比我大,我不喜欢你喜欢事事和我划清界限。你这样太正经了,谁还想和你一起玩。”
谢危楼淡淡扫了他两眼:“一码归一码。”
凌翌转过头,自己荡起了秋千:“谢公子,事情一码归一码,我知道你有钱,有钱不如带兄弟我去吃顿饭,你别那么正经。”
“你以前是不是都没玩过?”其实,他也还有一些别的话想和谢危楼讲。
哪怕这些话最终不讲,他也希望谢危楼能开心一点。
“有时候太正经,你也会少很多乐趣。也许你就该遇到我这样的人。”凌翌说得自信极了,嘴角又漾着淡淡的笑,“就像我也该遇到你这样的人,人有时候就得学会收收骨头。”
秋千推了起来,载着人一前一后。
谢危楼应了声:“说这么多话也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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