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冷道:“用你身上算浪费?是谁刚才差点掉下悬崖?”
凌翌语塞:“哈哈,那也不是你眼疾手快拉的我。”
凌翌的声音还在山洞内轻微地回荡,洞穴内如有风声。
谢危楼压低声音:“少说点。”
凌翌还真就闭了嘴。在这里说话是不安全,他不得不承认,谢危楼很多时候很靠得住,但是和谢危楼一起出去,总是不比和别人一起出去有趣。
他和谢危楼都累到了极点,糊涂账也没什么好算的。
反正他和谢危楼吵架次数多了,吵到最后,其实也都不了了之。
好在一刻钟的时间不算长。
凌翌从腰间抽出了刀,他破石的速度很快,刀光如白虹,他抬臂一挥,手抵着刀身,风流拂过洞间,随着一阵巨大的摇晃,白光照入了洞隙间,谢危楼方才喘了口气似的,嘴角不再那么下撇。
谢危楼性子不算难猜。别人再觉得谢危楼是一副石头脸,凌翌也能看出刚才谢危楼还是担心的。
“出去之后,这里的事情就别想了。”凌翌伸出空余的左手,他掌心朝上,手腕从鹅黄的衣袖间伸了出来,从内门出去了,他衣衫不再华贵,袖上满是薄土,只有伸出的手腕还是白的,露在那里,好像等人来抓。
谢危楼撇了撇眉心。
“这个动作还是我从书阁里看来的。你伸出手让对方抓着手腕就代表和解。”凌翌上前一步,“以后我们吵架了,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就这么做吧。”
天光落在两人身上,凌翌刚从山洞内出去,不太习惯外头的光照,洞门前风过,山风清透,吹去满身浊气。
反正事情他表了态,以后谢危楼做事也不会那么无情。
凌翌数了两下,三下之后,谢危楼要是没什么动静,他就把手收回去。
三、二……
就在他在想要说什么去怼谢危楼的时候,手腕上突然传来了热度,指腹圈着他的腕骨,指节上还带着用剑的薄茧,粗糙地贴着皮肤,那点热度很快像燃烧了的炭火。
手腕上被握得很紧,越握越烫,又朝对面拉了过去,凌翌身上灵流聚了又散,全朝手腕涌去。
山风又过的时候,沉默很久的谢危楼又开了口,声音沉而清朗。
“走吧,以后不吵。”
……
那些也不过是过去的一件小小的旧事,像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有很多件,如同链子上的珠玉,大大小小,可以一颗接着一颗数。
凌翌伸出指节,望着谢危楼伸出的手腕,他又想,时间不管过去多久,好像谢危楼一直是当年的那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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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小凌,这就是台阶。你老攻懂了一样重要得不得了的东西。
第6章 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
谢危楼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年少时,凌翌和谢危楼互相怄气,那张俊朗的面庞怎么看让他怎么生气,偏是和他一起走过风雨路,一起成名。
出内门,凌翌和谢危楼扶持在一起,摔打到含血往肚里吞,望着对方的脸也撑过了整整一百年。
再后来,凌翌堕魔去了下九界,再没有见过在高位上的谢危楼。
时间又差了一百年,足以红颜枯骨,少年白头。
这时间真的太久太久了。
凌翌一直很习惯谢危楼和他一起走过同门的样子。
这世上不应该依赖任何一个人,这是一个恶习,迟早有一日要被它回旋似地杀回来。
可他也已经依赖过谢危楼很多年。
“可是为什么呢?”凌翌蓦地反问道。
谢危楼真的知道带他回去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他到底没说出口。思绪变得难以收拢,他像是在理一团乱麻,越理越找不到头,连话都说不出口。
谢危楼:“我不需要任何理由。”
凌翌朝谢危楼看过去,伸出手,扣了一下谢危楼的手腕,只轻轻扣了一下。
他到底清楚自己脸皮很厚。
凌翌不悠不急:“我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面子上才那么做的,你救我一命,真想让我回去,我就临时陪你一会儿。”
谢危楼眉心颦起:“还有没有要说的。”
凌翌:“青丘的狐狸下山削人,借的是我的名堂。他砸的那个摊子记他们账目上。”
谢危楼应了声:“还有呢?”
凌翌朝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华服:“谢首尊,我身上修为尽失,要回去的话,真要麻烦你了。”
凌翌还不知道谢危楼沉默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被拎起来,单手抱在谢危楼怀里。
谢危楼召出了扶生剑:“本事还没多大,嘴巴倒是依旧利索。”
扶生剑召出,御风时,如风卷残云。
凌翌差点从谢危楼肩上摔下去。
怎么这个人会冷不丁地呛人一下。
“坐稳。”谢危楼揽紧了凌翌的膝盖,他让凌翌坐在自己臂弯里,半点也不显得吃力。
谢危楼越过沧州的上空,他怀里还抱着凌翌,黑袍穿梭在云端,衣袖猎猎,但他抱着凌翌的手很稳。凌翌低头望着底下的五洲,任凭狂风将他的头发吹散。
凌翌静静望着底下的布局,问道:“谢危楼,现在的构造和一百年前,还一样么?”
谢危楼:“下九界改名沧州,上九界改名白玉京,其余掌界的人是你从前一起见过的。”
白玉京这地方建造得像一座都城。
城池林里,仙宫坐落在城池中央,四周满是飞瀑和紫藤,城池布局方正,其中书阁、剑坊、丹药铺林立。
谢危楼驭使在高空,比任何一个修士的速度都快,他化作天际的一道银光,稳稳地带凌翌飞向了一处高阁。
那座高楼是白玉京最高的地方。
凌翌在半空朝下望去,粗略数了数,约莫算出这高楼大概有八十八层之高,它像是一处哨塔,周围全是结界,落进去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修士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凌翌落进去时,低头望了眼,底下的人小如米粒,随后,他看见了高塔内极其简单的陈设,四周挂了兵器,屋子里面只有乌木架,还有一张铺了白褥的床。
他站在里面,左右望了会儿,不一会儿,又看见很多仙人从底下飞了上来,朝他作了作揖,还有仙子对他福了一福。
凌翌看到回了一礼,随后,他抬头看向谢危楼:“你这么细心,连人手都替我安排好了?”
底下人已然抬了如山的药上来。
谢危楼又丢了个药瓶过去。
凌翌拨弄那个瓶子,又问:“两百年过去,如今灵石还是我们当年的价么?”
谢危楼耐着性子道:“这瓶药现在值三万个灵石。”
凌翌被噎了下:“是东西贵呢,还是说,如今仙门市价如此。”
谢危楼:“洗髓丹,从前一百万一颗也不卖,如今三万一瓶,你觉得贵不贵。”
凌翌凭感觉捏着瓶子数了药的数量,又问:“那……稳保金丹筑基的药呢。”
谢危楼:“五十个灵石一颗。”
凌翌懵了一下:“从前我们一个月拿灵石两千,如今有多少。”
谢危楼瞥过去,淡淡道:“两万。”
凌翌撇了撇嘴,握着瓶子,在指节上转了两个圈。
这行价还变化得挺快啊。
不过一百年过去了,什么东西都会变。
凌翌打开瓶塞,闻了下味道,又放下瓶子:“谢危楼,照顾我也不带这么周全的。你还是别给我了,我用不着。”
谢危楼没动:“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来日发达,灵石药丸取之不竭,用之不竭。”
……
谢危楼以后灵药我要一箩筐一箩筐地吃,还要抛着玩。
吃不完,我要倒进河里头,还能在里面游。
他们还真有过这样的对话。
凌翌眉头一动,瓶子在手里分量突然就变得重了起来。
在外门的时候,他想在路上讨一口水喝,却从来没有人会给他半口水。有时候他们在幻境里寻来的东西还会被路上的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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