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彻底噎住,他也不管自己还残余多少目眩,又捶了他一下:“谢危楼你有病吧。”
谢危楼没意识到他会锤自己,步伐顿了一下。
可这下谢危楼对他再好,凌翌也想从谢危楼身上下来了。既然是坦白的时候,什么话都藏着掖着就都是不对的。
凌翌诚恳建议道:“谢危楼,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看看医师。为什么人人都要听你话。”
谢危楼勾起的嘴角彻底沉了下去,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了凌翌一会儿:“凌公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反正凌翌一时半会儿又不会从谢危楼身上下不来,他看谢危楼生气就行。
凌翌随口道:“你说的这点,我爹娘从小到大都说我。不用你提醒。”
玉生烟给他们的惩罚还在。
就算短暂的分开,他和谢危楼还是会在书阁重逢。
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点路非要两个人一起走。
读书抄心经的事情,凌翌做得惯,他在手上架了两支笔,一起一落地抄起了经法。反正那些话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静不静不知道,反正在楼阁内又不能动静太大,他做完了这些事情,干脆找了些书去读。
学府过几日又要送他和谢危楼去外头比拼。
同门之间没什么好比的。
凌翌想到了琼州的家,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名声输赢,要是他做的还不错,能让他爹娘高兴些,他倒也乐意。
凌翌站在书阁的楼梯间,偏过头,望了谢危楼一会儿。
谢危楼坐在书阁内,几案上摆满了各色书谱,他这个人惯是专注,听到身后来了声音,翻过两页书,在哗哗作响间,凳子上的墨衣笔挺,连头都没有抬起。
凌翌发觉谢危楼竟然在看高阶的符咒书。
那些草药、心法,甚至还有修真界的异闻录都被他放在旁边。
他一直以为谢危楼只是一个会喝令别人、舞刀弄枪的武人。他看的书竟然有那么多?
过来了会儿,凌翌扫了一眼谢危楼的书目,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后,又从书架后找来看一些一模一样的,他专挑了个离谢危楼近些的座位,彼此靠着彼此,并排坐着。
谢危楼翻过一页书,从翻书的间隙中抬头,扫了凌翌一眼,视线聚焦在他那堆一模一样的书上。
书阁内只剩下了两人翻书的声音。
凌翌倒也不是故意比较,谢危楼翻过一页书,他也翻过一页书,后来,翻书声有了近乎相同的频率。
谢危楼比凌翌先读两章,有些地方讲得细了,他翻书的动作慢了些。
翻完了一本书,凌翌又和谢危楼一样拿起下一本书。
书阁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凌翌还没留神,照入天光的窗柩突然就染上了淡金的暮色,他转过头,看了会儿天际,又把视线聚焦在眼前的东西上。读书入神了,他也能找到很多意趣。
两人竟浑然不觉窗口天际挂上了一轮月亮,月影从树梢下移动,缓缓上了梢头。树影摇曳,给窗柩内送入了清凉的风。
最后一本书翻完,凌翌听到了身边合书的声音,谢危楼一本本按照书的顺序理好,放了回去。
可就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凌翌却突然卡了壳。
他没想明白怎么把火系法术和水系融合在一起,这玩意儿分明水火不容,同一个人的灵流根本不可能一次把两种东西都驱使出来。
身后走动的响声有条不紊,莲花禁步轻微的晃动声都在耳边不断放大,一下一下拍在耳膜上。
凌翌彻底走了神,啧了声,看着满座演算的字符,十指穿进发丝内,低下头,沉住气,又读了两遍。
凌翌收回手,支着腿,靠在椅背上,偏过头,舒展着身体,开口前,他的目光汇聚在谢危楼身上,眼瞳随着对面转动。
谢危楼让凌翌足足看够了很久,他站在绵延不绝的书架前,长身玉立,墨袍垂在身下,却是半点褶皱都没有。他也转了转眸子,示意凌翌开口。
凌翌却突然开不动口了,吸了口气,不得不道:“谢危楼,我想不明白。”
他莫名觉得有些害臊,托着下巴,好像启口了一件很丢人的事。
过了会儿,谢危楼走了过去,足尖停在凌翌身边两步处,低下头,扫了眼他写的东西,问道:“你哪里不明白?”
那些东西笔记不算工整,写出来的内容倒是挺精细。
凌翌:“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个。”
谢危楼指着凌翌少写的一笔,语气不急不躁道:“不管是不是相生相克的两物,用灵流交融就好。”
凌翌走神了会儿:“只有这个?”
谢危楼面色蓦地沉了下去,偏过头看凌翌,他眉心又皱了起来:“那你觉得呢?”
凌翌低头,写了两笔,摇头道:“我总觉得你不嘲讽两句,还有些不安好心。”
谢危楼眼底竟是费解,轻嘲了声:“骂你你还上瘾了?”
凌翌收起了最后一页,站起身,扫了谢危楼两眼,隔开几步的距离,他说完又故意隔开几步,提了口气道:“毕竟你总是想要人顺从。上瘾的人是你吧。”
“谁说谁欲罢不能!”
凌翌抛下一句嘲讽,溜进书架间,听见谢危楼跟在身后。他像一条穿梭在水底的鱼,又垫脚,取了书架最上面那本,指节刚刚触及到它,那本书却被另一双手抽走。
凌翌旋即收手,捂住指尖,踮起脚,重新去抢谢危楼手上那本书:“这书是我先拿的,你给我!”
谢危楼高了凌翌半个头,伸出手不过高举了些许,施施然看凌翌在他身前蹦来蹦去,他了然道:“先来后到可不是谁眼睛先碰到它。”
凌翌压住了谢危楼的臂膀,五指抓上去,又跃起,道:“谢危楼,你就这么记仇!”
谢危楼冷嘲一声:“你先把话说明白。”
凌翌攀住了谢危楼的胳膊,白靴和黑靴相对,竟撞在一起,接着,两个人步伐乱了。地上影子交错,两个人同时朝后倒去,木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吱噶。
谢危楼靠在书架上,仍举着手,垂下眼却看近在身前的凌翌,嘴角仍保留着嘲讽的意味。
凌翌伸着手,却直勾勾地撞向谢危楼,那样的眼神他也看习惯了,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谢危楼就长了这么一张石块脸。他伸出手,攀过谢危楼的衣袖,指节相触,低声道:“给我。”
谢危楼蓦地反问:“你就真这么想要?”
凌翌:“……”
谢危楼施施然举高了些,低头望过去:“想要自己来拿,否则就把话重新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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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危楼:不喜欢。
凌:妈嘟,这个人真的让人无语。
第44章 卷一劝君莫惜金缕衣
凌翌眸色沉了下去:“你觉得我拿不到是吧?”
谢危楼兴味盎然地望了过去,他眸子扫了凌翌两下,从他面上看到臂膀上:“试试。”
凌翌压下了眉眼,沉着眸子,从谢危楼身前跃过了过去,他没催动灵流,这一下实实在在地又压在了谢危楼身上。他低下头,眸子里尽是谢危楼的样子,如同照向了湖面。
他直勾勾地对上了谢危楼眼底的不满和嘲弄,攥着那本书,手背上青筋凸起:“谢危楼,你是不是从前没和人玩够,所以现在尽做这些傻子做的事?”
谢危楼手上没怎么费劲,从凌翌手上抽走那本书:“凌公子,对自己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还是差点意思。”
凌翌沉沉提了一口气:“你给不给?”
谢危楼捋平了那本书的皱痕,朝凌翌递出那本书,面上的笑少了几分嘲弄意味,问道:“这本书在学府内没几个人看过,凌公子既有闲心攻读,不如看一看到时候谁先读完?”
那本书被塞回了凌翌手中。
谢危楼从书架上起身,擦过凌翌,朝前走了两步,又怀中取出一本书对凌翌晃了晃。
凌翌收了书,追了过去。
书阁前,两个人从楼上追了下去,一路上,灵流窜动,这股灵流很快到了弟子突破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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