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被谢危楼提了起来,身上衣衫和谢危楼勾缠在一起,也满是热意,分离之后,他胸口一凉,接着又被蔓延而来的寒意替代。他抬手推了谢危楼一下:“你刚才捂了我,现在又想怎么样?”
谢危楼一把抓住了凌翌的手腕,指节用力,犹如桎梏:“你自己看看你做的荒唐事!”
凌翌抽回了手:“我又怎么了?”
谢危楼:“你带着你那么多的狐朋狗友,跑到这种地方发疯,凌公子,怪我之前不熟识你,如果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打算夜宿在这种地方?”
凌翌眉眼下压,心头那股和谢危楼偶遇的欣喜渐渐淡了下去,他混沌地意识到,谢危楼是来兴师问罪了。
酒意消弭,凌翌胸膛起起伏伏,偏过头,揉了一把面颊,酒气像把情绪都揉在了一起,烦躁、恼怒,还有消弭下去的不甘越涌越厉害。
屋外还有人,凌翌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的朋友?谢危楼,我不管是怎么想下来找的我,这是你找的我,算我欠你一次。可有两句话,你说错了。”
“一我身边的朋友都有名有姓,你不能叫他们是狐朋狗友。二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只是你的事,我乐意和他们在一起。烟雨楼这个地方也不是你所说的‘这种地方’。”
说完这话,凌翌都预料到了谢危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谢危楼只是望着他,胸膛的起伏渐渐止息,那双眼睛里的怒意也淡了下去,只有一片如海一般的沉静。
楼外,丝竹声重新奏了起来,区别于之前喧杂热闹的鼓点,咿呀呀呀地奏乐,像极其了呢喃。
这样诡异的沉默让凌翌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他重新想起了来时要叫不叫谢危楼。最后,谢危楼是来了这里,但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凌翌气喘了两声,低头,理了会儿衣衫:“就这样吧,我酒醒了,这就回去。”
谢危楼扫了他一眼,推门而出:“我不该来管你。”
凌翌望着身前的背影,他伸出手,试图抓一下谢危楼的手腕,却像捞住了一缕风,他什么都没有碰到。
热闹退散,只余下他一人停留在房间里。
那种空荡又难受的感觉朝他无孔不入地涌了过来,几乎让他心口发慌,闷闷地沉了起来。
凌翌烦躁地揉了下额头。他干嘛和谢危楼吵起来?
凌翌收起无悔,起身追了过去,他穿过烟雨楼的长廊,望着整个楼阁,却只看到了谢危楼远去的背影。
他这辈子从来没追赶过谁,也从来没有对谁低过头。
可能当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与自己哪里都不同的人就会这样,凌翌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谢危楼的想法,但他知道,他不能只是自己留在这里。
“谢危楼!”
街头几乎空无一人,路灯隐下,只有烟雨楼的光落在地上,散发出昏黄的光。
凌翌追在了谢危楼的身后,他体力完全不比谢危楼差,跑得很快,拉进了和谢危楼的距离。楼阁上的人朝楼下望去,指着两个人,嘴里唏嘘。
他们见多了在烟雨楼揪着人回去的男男女女,哭恼的,泼酒的,拼命解释的。
从来没有哪两个年轻男人会这样,一个追,一个喊。
烟雨楼的窗被关了起来,凌翌很快追上了谢危楼,嘴里的话像堵在心口,他怎么喊对方的名字,谢危楼都不搭理他。
凌翌觉得自己一腔的热意突然被泼来了一盆冷水,可最后,他还是忍着一股气,对谢危楼道:“我们把话讲开,谢危楼,我很谢谢你今天下山来找我,明天学府发生什么都和你没干系。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和我讲话?”
谢危楼停下了脚步,他步伐一止,凌翌也停了下来,朝后走了一步,望着他。
凌翌:“我们以后有话都好好说,行么?”
谢危楼神色不改:“我没有和你好好说?”
凌翌一顿。
谢危楼:“你自己最好拿一面镜子照一照,看看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再给我讲好好说。凌公子,你做事喜欢事后弥补,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领你的情?”
“话也是你说的,我们只是同门而已。”
“你我之间也别欠谁的人情,你就当我今天一时没想清楚。”
楼阁里凌翌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谢危楼一句一句地还了回去。
凌翌心口听得发堵,莫名觉得刚才跳得很快的位置有点发疼。
人活世上都是有骄傲的,就算是低头也不能把头低到尘埃。
他和谢危楼的个性实在都太强太强,没有一个人肯让着谁,就像刀剑碰撞,撞出来的只有凶光。
他们之间似乎永远只会这样。
凌翌敛起神情,垂下眼,这天他御剑回学府走得很快,回到书阁的时候,正是四更天,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出明。楼阁内,烛火居然没有灭下,凌翌从窗口直接翻了进去,转头望了会儿谢危楼桌上的蜡烛。
白蜡燃烧得只剩下一寸,蜡油滑落在灯台上。
台下书本居然没合上,翻开着,连笔墨都留在原地。
凌翌没闲心帮谢危楼收拾,他知道谢危楼的确走得很急,一想到这个人,凌翌就像再一次被泼上一盆冷水,这次淋得他连骨缝里都是冷的,他也不想去看谢危楼学到了哪里,一鼓作气收拾光了放在书桌内的东西。
凌翌在传音镜上发了几条消息。
今晚还有很多人没睡着,很快有同门给他回了过来。他带着那些书,又从窗口御剑飞下,那些同门都很喜欢他,让开了寝室。
这个晚上,凌翌再不去想和谢危楼有关的所有事,他在别人的寝室里,才发现原来别人的相处,和自己的卧寝截然不同。
那种氛围很热闹,也是他想象中该有的样子。
轻松、自在,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对谢危楼似乎从来都是白费力气。
凌翌说笑之余,嘴角刚刚扬起的笑又停顿了一下,他想这个人又是做什么?
他身边有同门,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这天之后,凌翌锻炼出了一副很厚的脸皮,他本来就不太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自觉领了罚,写了好长一份“悔过书”。写的时候,他觉得玉生烟压根就说得没错,他心底有一根标杆,只会自己判断对和不对。
他在那条朝天的大道上拔足往前是对的。
他和同门一起熟络、下山出去也是对的。
也许这对于一个不到弱冠的人来说实在太过轻狂,可门内也有旁的师长评价,规则偶尔要被打破,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凌翌再不和谢危楼结伴了,他落堂以后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自从跨过第一层筑基,他进度一直比同龄人快上很多,卯足了劲去学,一下子跃过了比他入门更早的师兄弟。应天学府内的师长大多也是年少成名的人,哪怕凌翌有不对的时候,在这件事上,他们也会承认,他确实出挑。
除了一个人。
谢危楼。
凌翌学累的时候,偶尔会看一看谢危楼的进度。
他不在书阁学,总是会在自己的天字房学到谢危楼回来,哪天若是谢危楼还没回来,他再困也要学下去。
他们在武场上永远不二地选择对方,两个人打得也是够狠,幻境内的灵流总是在波动,常常会被他们打到整个幻境都承载不住灵气。下了武场,他们又像两个陌生人,连礼都不会行,只会各自收下刀剑,背身离去。
学府内很快盛传了一句话。
凌翌和谢危楼很讨厌彼此,极其讨厌,最好这世上永远都不要有对方这个人。
他们之间,谁也不会输给谁,但也永远赢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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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te and love
第51章 卷一你衣服不要了?
凌翌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抛过台阶后,要是对面不再接纳,他也不会去强求。
反正同门之间,他师兄弟和朋友有那么多,不用去在意一个不会在意自己的人。
到了下个月第二次休沐的时候,凌翌成了应天学府着重盯上的人,他知道胡闹也有个限度,干脆和师兄弟一起正正经经地去趟清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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