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学府内的日常很普通,时间在学府内不断延伸,男孩子到了弱冠前的年纪,难免引人注目。
凌翌没发现周围关注他的师兄妹越来越多。
有些人是因为他修为提升快关注他,另一些则是因为他的外表。凌翌的长相本来就出挑,他个子更高了,乌发高束,脸上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长成了好一副风流倜傥的面孔。
他第一次发现书桌里有一封信的时候,谢危楼正好停下笔,难得朝凌翌望了眼。
凌翌愣了一下,拆开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起初没读明白,读第二遍才发觉这是某个师妹说她喜欢自己。
信写得很认真,字字句句皆肺腑。凌翌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不懂这信里面的感情,左右翻了两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本事能让人喜欢。
信有过第一封,自然也会有第二封。
凌翌收到来自不同人的信,直到收到男子写的信,他再忍不住地问了谢危楼:“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谁在我书桌里放这些东西?”
谢危楼挪开视线:“没见过。”
自此,他们也算重新有了第一次交集。
凌翌扯了扯嘴角。
谢危楼不会在这方面骗人,没见到就没见到吧。
凌翌草草处理了男子的那封信,心头却一直萦绕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一点也不明白男子之间怎么也能表达喜欢。
男子到底会喜欢男子哪里?
这问题困惑了凌翌一会儿,直到他看到谢危楼黑着脸从书桌里抽出一封同样的信,凌翌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和谢危楼好好讲过话了,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翌忍得很辛苦,可越忍,越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笑也有个限度。
很快他听到了谢危楼利索甩信的声音,大概谢危楼是真的很不满。过了一会儿,谢危楼点了下眉心,铁着脸,一层层把那封信折起来:“你别笑。”
这话说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凶。
凌翌旋即敛起笑:“哦,我笑就笑咯。”
清池边水流潺潺,白龙石雕口不断涌出流水。弟子们结伴而行,脱下穿着宽阔的衣衫,互相给对方泼水,有师姐妹挽着头发,低头对着池水,拿篦子、木梳顺过头发,水底的影子扭曲,映出池上人的笑。
师兄弟们忍不住地望向那些娉娉婷婷的身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凌翌合衣坐在池边,他低头,在水里荡了荡自己的手。隔着流水,他看到了手上渐渐牢固的茧子。
这几天他和谢危楼练刀剑练得狠了。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凌翌在看手上的薄茧,年岁至此,那张清俊的面庞正是少年意气的模样,又在靠近前成熟中多了一份潇洒之色,很多人都很喜欢看着他。
“凌师弟,看看。你一来,就有小师妹在看你。”身边人捅了捅凌翌,凌翌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他还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又被人提醒道,“听说同门里有人还挺喜欢这个小师妹的,要不要帮师兄弟之间做一件好事?”
“做什么?”凌翌如梦初醒般抬头,他望向了那群惹眼的方向,视线聚焦后,他和师兄弟们关注的点却不一样,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师姐妹身后的一个人。
人潮涌动中,那个墨色的影子站定在原地,他身上佩着剑,池水映出的水光映得这个人眉眼很淡漠,嘴唇微抿,似乎总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周围人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谢危楼一来,他们的交谈声就轻了下去,提到这个人,他们大多是敬慕和害怕,从来没有人敢和他靠近。
凌翌抬头的动作不过一刹那,谢危楼也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也抬头朝他看来。他们互相望见彼此,目光交接时,两个人眼神却微跳跃了下。
双目相触,一瞬即燃。
凌翌手上的凉意退却,四下吵吵闹闹的欢笑声好像都远去了,可当他想了之前的事,心底像缠了一缕藤蔓,越缠越紧,越绕越教他觉得莫名有些烦。
“我们说到哪儿了?”凌翌第一个别开了目光,没去看谢危楼是什么反应了,故意和师兄弟调侃起来。
“凌师弟,你水性不是很好?”同门道,“我不会游水,你们能不能一起去教教我?”
凌翌徐徐笑了一下,他从清池前起了身:“好啊,我教教你。”
他带着师兄弟一起落入了水中,攀着池壁,打起了水,四下水花飞溅,笑声不断。这边岸上的笑声实在太有感染力,越来越多的人朝岸边涌去。
“我也不会,凌师弟,你也来教教我好不好?”
“你能不能也帮我看一下?”
清池边上还有处瀑布,同门之间打闹了起来,凌翌泡在池子里,越笑越开心,他在水底前前后后地游着,不小心撞到了谁。
谢危楼下池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凌翌很快扎了一个猛子下去,朝对面泼出了如水龙般的水花,起身时候,他的头发、衣衫全湿光了,却朗声指着对面笑骂道:“你在水底比划红心是什么意思,怪让人瘆得慌!我可不喜欢男的。”
谢危楼抬眸看着觉得烦,低下眉望着水里的影子让他觉得更烦躁,起身去了别处。
凌翌和身边不识水性的师兄弟聊了会儿,他拽着人下来,拿水去泼对面,泼完还不算,忽然水花一动。
“泼他!”
头顶上水花太厉害,凌翌再不能在清池里抬起头来,他不得不沉下去,一口气游到了瀑布后的位置。他玩得也是有些累了,一出水,却在瀑布后看到了谢危楼的身影。
他一点也不意外看到谢危楼一个人在这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凌翌忘仇快,记仇也快,反正他又不害怕这个人,他也不用担心谢危楼把他怎么了。谢危楼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地上,他视线聚焦在那层叠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上,不作犹豫地拾走了那些衣服,怀里仍是湿的,好在他还有份良心,没把谢危楼那身黑衣弄湿,只是故意对着那个孤冷的背影喊了声:“衣服!”
谢危楼一回头,凌翌举着衣服,飞快地下了水,在怀里施了个避水咒,手掌拨动间,带着那件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游得很快,好像池里的一条蛟龙,直到身后传来落池的声音。
跃水的声音很利落,破开的水流像是贯通而过的渠。
这声音一听就是个练家子。
凌翌觉得自己身后掀了一重巨大的浪,他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比不过对方,于是朝下扎实在了,更加快速地游了起来。他朝复杂的地势游去,忽然间,脚踝上多了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再等他想往前,那只手拽着他往后。
“给我!”谢危楼出了水,他身上冒着热气,鼻梁上缀着一行晶莹的水珠,顺着下颌往下落,嘴角向下撇着,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不悦。
“你身上又不差这一件衣服。”凌翌面上都是水,顺着额头,鼻尖往下落,他忍不住大喘了一口气,等视线清明了些,又看清了身前人铁青的脸,“就算我拿了又怎么样?”
谢危楼朝前欺近了一步,他的阴影投射在凌翌身前,像把猎物压向了池边。
他捞起凌翌,狠狠把他靠向了岸边。胸膛上的热意欺近了过来,凌翌朝后伸过手,就像谢危楼当时不让他拿书似的,一模一样地回敬了回去。
他们呼吸是乱的,一呼一吸全然错开。
水花在两人上下齐刷刷地往下淌去,凌翌只想把那件衣服朝身后抛,可身上人蛮不讲理地揽住了他的腰,用自己的胸膛撞了他一下。这下撞得太闷、太沉。
凌翌从来没有在幻境中经历过这样的力道,他和谢危楼对打时只会碰撞刀剑,哪有以身相搏的时候。
谢危楼:“你怎么那么喜欢招惹?”
谢危楼只是用单手就把他的两只手固定在身后,一拉扯,再把他背过身,凌翌只能看到身前的池壁,他是真的被幢疼了,忍不住闷哼一声。
凌翌倒抽一口气:“我就偏要招惹。”
果然遇到谢危楼一准没什么好事,他身上胸膛起伏,忍不住回过头,望了谢危楼一眼,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眼神里像有了清水似的东西,眸子一晃一瞥,一如清池里掀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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