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早起,昨夜有什么东西没批复,白天要去州上看一圈,下午祭祀,什么时候祭祀完了又要去……
谢危楼这过的是什么破日子。
凌翌合上了宽厚的日帐,那些东西陈旧却不蒙尘,压在腿上让他觉得分量重。虽然那一百年他在下九界好不到哪里去,但谢危楼在那段时间里也应该不好过。
凌翌收起了泛黄的书卷,再没找到其他的东西。他又想,他不在的一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仙长,仙长你在里面么?”门外传来了青缨的敲门声。
“在。”
凌翌起身急了,一下子碰到了那个存放的箱子,箱子内,有什么东西和卷轴一起撞了一下。他又弯腰翻了翻,指节上竟触到了粗糙的木质纹路。
那块木牌子上沾满了血迹,看上去也很陈旧了。
不过这块牌子也是半点不蒙尘,可见物主尽力保管。牌子上细细看过去随手草草写了“林羽立”三个字,落笔特别随意,也满不在乎。
青缨才冒头走过去,凌翌扯了扯嘴角,回首道:“小青缨,你知道你家谢首尊这么闷骚么?”
青缨惊出了双下巴,缓了一会儿,看着木牌子上的字迹,反问道:“仙长,难道这块牌子是谢首尊的?”
“他明明是偷偷藏着,还当无所谓。”凌翌转着那块牌子,随口道,“从前我和谢危楼在外门讨生活的时候,一起去过古战场,那地方满是残肢尸块,清理都要好久。”
“清理古战场需要留牌子记姓名。不过当时人实在太多了,我和谢危楼排了两个时辰的队,写字的人落笔太快,把我写成了林羽立也不肯改,这名字被谢危楼笑话了很多年。谁知道谢危楼居然这么喜欢它。”
凌翌也没告诉青缨,他们去了古战场,时时刻刻都聚集在一起,身上灵气太足引发亡灵群起暴乱,差点不能一起活着出来。当时他们还吵了很大的一架,事后,彼此谁也不理会谁,再之后,他就找不到那块牌子。
“不行,这件事我迟早要找他讨个说法。”凌翌收起了那块牌子,放在怀里又嫌硬,藏在了乾坤袖中。他连乔装都省下了,一路去往白玉京的路上,身上有了灵力,他也不会觉得走长路费劲。
这路走着几乎是要跑起来了。
他像是个才入学府的少年,跨上山阶,满袖迎风,衣衫飘荡。
凌翌和谢危楼一起走过很多次长阶,一次是上应天学府一起罚跪,一次是他们从内门被除名剥衣,一起从外门到内门再度打拼。
后面的那长阶足足有八千八百阶。
他和谢危楼走在长阶上,天降暴雨,把他们两个人都淋得湿透,风过时,骨头都是冒着凉意。
谢危楼从幻境出来瘸了腿,他从幻境出来衣袖上带了伤,雨水从下长阶,身后都是遍布血迹,一片脏污。
天色晦暗,路上的人根本就走不完这长阶,只有他和谢危楼爬过了那么多道灵障,熬过了这条歧途。
凌翌抱着夜昙花,走在那条山阶上,跨了很久很久,路上还有其他人,可他再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也再也不急于去告诉所有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百年之后,也少有人再把他认出来。
他跨过了白玉京的山门,足下交替,踏山阶过得很轻快。
路上薄雾缭绕,白玉京楼阁林立,周围满是紫藤。
白衣下的影子跃了进去,越走越远。
“白玉京来了稀客,好久不见。”
凌翌还在找谢危楼的殿堂,他才走到山阶上,偏过头,就听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薄雾环绕,再聚散,眼前的楼阁突然打开成了一扇门。
茶室正中坐着穿着白衣长袍的人,束着玉冠的男子长相清秀,抬头,对他莞尔一笑,长得实在让人很难讨厌起来。
凌翌一眼认出了这就是陆家的公子,从前陆家在中州,只生了这一个公子,如今想来他也在谢危楼身边辅佐他掌界。
凌翌低头瞥了眼那桌茶。
陆文竺和缓一笑,从石炉上提了壶,给凌翌满上了一杯:“来,坐下喝杯茶。”
凌翌走了过去,他坐得洒然又端方,金丝白袍垂地,衣衫间也不见褶皱。他伸手扣了扣陆文竺给他点的茶,道:“喝茶这么风雅的事,还是不太适合我。”
陆文竺添了清泉水入壶,低头笑了下,给石炉夹了块炭火。夹子拨动炭火的细碎声轻微,他又放铜壶上石炉,不疾不徐道:“我之前还不曾正式见过你。今日自然要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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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世界观薛薇一点点校园修真,还是主谈恋爱,讲讲成长。
之前,凌翌:你有没有觉得这块牌子挺特别的?
谢危楼:我不认识。
之后,凌翌:谢危楼真闷骚,偷偷藏起来。
谢危楼:不知道。
第21章 望见了各自最好看的模样
凌翌眉头微动了动,淡淡笑了,道:“老熟人,好久不见了,打圆场的话我不想听。你既然能把我请到这里,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陆文竺添了杯新茶:“我知道你和谢危楼的交情不差,只是没想过他居然真的会在身边把你留下这么久,我倒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凌翌:“赶巧了,我也不知道。”
陆文竺一顿。
对面吃了憋,凌翌想一会儿又道:“其实理由很简单,陆仙长,我先问你,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在修真界名声好不好?”
陆文竺莞尔,淡道:“毁誉参半吧。”
凌翌洒脱笑了回道:“从前的人说我恃才傲物也好,说我作恶多端也罢,毁誉的也只是名声而已。可如今我修为全失,所有憎恶我的人恨不得抓到了我,人人在我身上踩上一脚。但突然修真界一号绝对说得上话的人说要把我带走,要给我一处庇护的地方,你说,我是要跟还是不跟呢?”
陆文竺眉头一皱:“这么会只有这个原因?”
凌翌:“你们谢首尊的处事作风不好揣测,我的原因很简单,仅仅只是如此。”
凌翌说了一通,桌子上的茶点还算不错。
这绿茶果点味道很是细腻,做得也精致细腻,不过今天茶喝太多了,可能会吃不下谢危楼给他准备的东西。
凌翌性子洒脱,但从小规矩礼仪教得不算坏,他一边吃一边闲闲地对陆文竺笑了下,瞥向那壶烧开的水,道:“陆仙长,你这水烧开了。”
茶水在石炉上沸了又沸。
陆文竺取了棉帕,在手上垫了又弃了茶:“怪我走神,你要是不急,不如看我给你点一出茶百戏。”
他举起竹笺在茶面上扫了起来,茶沫在竹签上翻起,又落下细腻的白汤,翻转间,凌翌看清了茶面上的景象,隐约见了那是谢危楼的样子。
用了灵力的茶百戏与寻常的茶面不同。
茶面上波纹流转,画面浮现,越见清晰,却是谢危楼和谢家老先生给他的对话,两人似有争执,最后却是谢危楼低头,回了先生一礼,又站在门前,直至天明。
凌翌眸子凝在茶面上,直到茶面流转,他掀起眸子,望了过去。
陆文竺舀了一勺新的雪水,给茶壶添上:“葛先生是谢首尊的恩师,谢首尊待他从来毕恭毕敬,唯独因为你这件事,谢危楼第一次顶撞了葛先生。”
凌翌反问:“你到底要问什么。”
“死而复生也算是一桩奇闻,谢危楼也从来不会忤逆他的师长,要知道修真界多少人都想复生自己的身边人。”陆文竺淡淡道,“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凌翌道:“谢危楼既然不清楚,我刚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就更是不知道了。”
陆文竺没有抬头:“凌公子,虽然当初我跟你也算不上太熟悉,但是毕竟应天学府一起共事过数十载,谢危楼的名声你多少还是知道的,谢危楼如今风评很是不好。修真界各种传闻不定,前脚说他找了个替身,见你如见原身,也有说他和你关系非凡,所以要费尽一切代价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他用的词是公子,再不是当年喊凌翌的那声长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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