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黑花的警车很快停在他们旁边,下来一个警察敲了敲他们的车窗。郑彬摇下玻璃,对他亮出自己的警官证。
“我是本次行动的现场指挥。”那人自我介绍。
“我认得你,刘指挥,事情是这样——”
在郑彬介绍医院情况的同时,防暴车停在了马路中央,十多个荷枪实弹的特警跃出车厢,迅速集结成列,持枪警戒,开始向仁慈医院压进。
黑洞洞的枪口令人望而生畏,但怪异的是,大门那边的医生护士却没有因此做鸟兽散。
他们反而更紧密地聚集起来,向外亮出手中的各种医疗器械,喉中怪叫此刻听来好似某种暴力的战吼。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特警发出警告。
白衣人群没有一个人动作。
他们表现得就像是准备誓死保护医院里的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
“不,尽量不要伤人!他们都是仁慈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原本已放松身形的郑彬见局势紧绷,连忙下车。负责现场指挥的刘警官随即抄起对讲机,对着另一头下达新的指令。
王久武则继续留在车里。
他守着后座再度陷入昏迷的年轻警察,一只脚始终戒备地踩在油门踏板上,手里警惕地把着方向盘。
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分出注意力,腾空给阴阑煦去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就像郑彬担心病房里的顾怀天,王久武也很担心那个还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如果有可能,他真想现在就弃车绕后、翻墙而入,再次回到住院部顶层,查看搭档的情况。
打给阴阑煦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绵长的提示音连接呼啸风声。
王久武仰头向外看了眼天空。
冬寒愈烈,白日阴沉,风中若有似无一股海水腥臭。
青年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收紧。
真的要来一场台风。
……
而在仁慈医院那边,紧绷的局势其实并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纵使手持“凶器”,医护人员怎么可能会是特警的对手,短暂到几乎可以不计的肢体交锋之后,白衣人群已悉数被制服,面朝下趴在了地上。他们中有不少人就此静默无声,但仍有几个人嘴里依旧不受控制地发出怪声。
循声而来的,除了好奇驻足的围观群众,还有最惟恐天下不乱的几家媒体。
他们打定主意要从仁慈医院爆发的这场变乱中挖出些劲爆消息,所幸警方已设好了警戒带,成功将一众无干人员挡在外面,医院里才又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不过无干人员之中,自然不会包括王久武。
场面安定下来之后,褐眼的青年将小亓交托给他的那些同事,下车走向仁慈医院的大门,坦然亮出昼光基金会的成员证。银色徽标闪了下看守民警的眼睛,于是他顺利以协助侦查为由,成功越过警戒带进入医院。
当然,王久武此刻心中无暇关注任何案情,一心只想着赶快返回住院部。
阴阑煦,莫非其实是你……
那股从未消散的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已压得青年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走到住院部与医院主楼相夹小道的时候,王久武却突然被人叫住。
“王顾问。”
就像是知道他一定会经过这里,郑彬手里夹着烟,正坐在道边的石墩上,扬起下巴喊了他一声。
“郑队,我来是……怎么了?”
方才还与青年“并肩作战”的男人此时却朝他沉着张脸。
“随我来。”
王久武虽然心急如焚,但看郑彬这副模样怕是有事发生,于是稳了稳心神,掉转脚步跟在了郑彬身后。
——如果他此时回头向住院部顶楼望去一眼,便能看到走廊最深处的那间病房正敞着窗户,一条白色窗帘,在烈风中猎猎飞舞。
……
郑彬想带王久武去的地方其实不远,就在主楼一层。
走过现在已无一人的服务台,不多几步,即是仁慈医院其中一间职工休息室。
此时自然没有医生护士在里面小憩。
只有五具跪在地上的僵硬尸体。
作者有话说:
郑队和老王,一个撬锁一个偷车,合作快乐!
好啦,终于又完成了一期榜单任务,我要摸鱼一星期啦!因为最近加班太多,我SAN值过于坚挺,为了写好接下来的情节,我得花时间掉掉SAN值!
第89章 与狐谋皮(上)
失控。
翻滚。
撞扁的女人。
血。
红色。
红色。
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
红色!红色!红色!
……
尖叫不绝。
——现在是什么时间?
紧闭的双眼试图醒来。于是跟随眼球的转动,黑暗中的隐隐红色开始有如呼吸一般地收缩,直到艰难睁开的眼皮为它剖出一线通路,朦胧光影跃动,混沌的意识这才从梦魇中挣脱。
再一次,顾怀天从不知是药物还是伤势带来的昏迷中苏醒,神智浑噩。迟钝地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速,年轻的实习警察完全不晓得自己是何时被送进这间病房、又已在这张病床上躺了多久。他记不起事情的详细经过,脑海中只有车祸一刻的情景反复回播,失控的警车、副驾驶座的女人、迎面而来的公交车,红与黑交割,轮胎与地面之间的刺耳摩擦刮砺耳膜,他染着女人五窍喷出的血,痛到无感的身体由车窗挤出,滚落。
耳边甚至还能听到当时过往人群的尖叫:
“快看!还活着!那个警察还活着!”
“救人!先救人!”
“别动他!报警!叫救护车!”
“你醒啦?身上疼不疼啊?”
……等等,最后这一句并非响起于令他头痛的记忆当中。
追逐着投向自己的阴影,实习警察移动视线,这才看清自己身旁正站着一个人。第一眼,那高大的身形令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的师父赶来了医院,他刚要出声,受震的大脑慢半拍纠正了顾怀天的判断:白大褂医师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守在病床边的男人分明是一身医生装扮;粗框眼镜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眼型狭长,目光含笑。
“撞车很疼吧?”
那个男人又问了一遍,声音温软,嘴里的话听着却有些扎耳。比起虚浅的关切,这人的语气中似乎更多是某种揶揄,再配合那副不甚所谓的神态,怕不是本就打算故意激怒受自己问候的青年。
可惜以对方现在的状态,压根听不出话中有异。“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顾怀天认真地回答问话,同时小幅动了动车祸中受创最重的右臂与右腿,“不过,大夫,我打石膏的地方好像有些痒,这正常吗?”
见小伙子不识茬,病床旁的男人在口罩下撇了撇嘴,意兴阑珊地耸肩:
“那谁知道,问医生去,我像是会治病救人的样子吗?”
顾怀天闻言一愣,强支撑起身体半坐起来。逆着光,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医生”,赫然发现自己看漏了一处细节;那件白大褂上的仁慈医院院徽,主体图案中竟遮了个同色绣贴,一只卡通狐狸滑稽地坐在医院主楼楼顶,半欢乐半挖苦地朝他吐着舌尖。
“你是——!”
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实习警察惊骇,立刻手脚并用想要退开,臂上腿上的厚重石膏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令他最终只能在原处挣扎。不过,就算他没有受伤身手如常,恐怕也并非江河清的对手——被一把摁进枕头的顾怀天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本以为只是头脑派的犯罪策划师力气大得可怕,顾怀天被掐握的地方瞬间痛到发麻,淤伤自不必说,甚至仿佛还能听到骨骼在吱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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