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察官的搀扶下,王久武再次来到了病房门前。
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回想起门里噩梦般的赤红景象,青年不禁一时有些退缩,但感受到检察官施加在自己臂上的力道,他多少又找回了些直面梦魇的勇气。
于是王久武伸手推开了门。
一片赤红怵目惊心。
他条件反射般闭了下眼睛,同时听到贯山屏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检察官很快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环视一圈四壁的血红涂绘,贯山屏随后沉声说道:
“粘稠度对不上,而且一直保持着鲜红色——王顾问,我想你先不用太担心,这些不是血,应该是红漆。”
在他的提醒之下,王久武麻痹的嗅觉总算有些恢复,他翕动鼻翼,这次闻出了掩盖在浓重海腥味之下的,那股属于崭新木器的刺鼻漆臭。
“红漆……?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避开眼不去细看墙上的图案,青年喃喃自语般问道。
病房里溅满了红漆,已无供人坐卧的位置,贯山屏只得继续原地撑扶着王久武的身体。墙上图画表达的意象令检察官也泛起了一种欲要呕吐的反胃感,但他还是强忍住恶心,远远地仔细观察着那堆赤红的图形,想要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我今天来看望阴顾问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无法下床随意走动。阴顾问应该并非自行离开病房,这些图案,会不会是带走他的人所留?不知道这些图案,背后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基金会顾问闻言心下一颤,顿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将阴阑煦带离病房的人,恐怕也是——
“等等,那是德文诗!”
贯山屏伸手指向床脚附近的墙角。
那处十分隐蔽,红漆颜色却比别处淡了许多,仿佛是既不想被人轻易发现,又故意想要显露边角那串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字母。
“德文诗?该不会?”
“还是那首赞美诗。”
还是那首写在1401室客厅墙上、于鼓楼壁画涂鸦的赞美诗——
【自那星辰,降临深海;
祂虽沉睡,意志同在。
以我魂颂,献我躯拜;
待祂醒来,恩典万代。】
作者有话说:
我淦,虽然不是说这一章,但这篇文我怎么不管是看鬼故事还是半夜爬起来写,都写不出吓人的感觉,好歹是有些许“猎奇”血案的悬疑文,那得吓人啊,不吓人就太吓人了。
第99章 安抚
在此之后,城市另一边。
窗外暴雨如注,风狂啸吼,不见丝毫将近放晴的预兆;铅云遮天,赤水压城,连带着未开灯的室内也晦暝如阴、沉暗似夜。
贯水楠抱着抱枕,缩坐在沙发里。风声雨声绵绵入耳,她本来还捂着耳朵有些害怕,但听久之后,逐渐也开始昏昏欲睡,最后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索性便关掉了电视,枕着抱枕半躺下来,准备小眯一会儿。
细小的捅动门锁的声响。
耳尖一动,小姑娘登时清醒大半,坐起了身。
轻轻的拧动把手的声响。
小姑娘呼吸一滞,立刻丢开抱枕趴低身体,戒备地关注起门口的动向。
——几年之前,也是在大雨倾盆的日子,猎猎风声掩盖了入室之人的足音……记忆在此处出现混乱,无法辩识那朝自己持刀袭来的人的面目,贯水楠只记得等她反应过来时,眼前只剩一片血泊……恰如此刻窗外流淌不息的赤红。
曾经遇袭的经历陡然化作无法遏制的恐惧,虽时隔多年变得模模糊糊不可定形,但可怖的回忆确乎自开启的门扉中窥视,似乎伺机准备向贯水楠扑袭。
小姑娘手指紧抓着沙发罩,不受控制地颤抖,左眼下的旧伤明明早已落痂,此刻却又开始隐隐发痛。
她屏息听了一会儿动静,四周静默无声。
不知多少秒过去。
贯水楠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便悄悄稍抬起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越过沙发背看向门口。
门已半开。
一个已成血红的人静静站着,发梢衣摆滴淌下不祥的赤色。
——就如同当年那个被妈妈的血溅了一身的奇怪男人一样!
“是你!!”
一声受惊的尖叫登时从贯水楠喉中发出,好似落进陷阱的小兽,小姑娘跳了起来,本能地就要往父亲的卧室跑去。
门口的人此时也有了动作。
她不敢多看,抄起原本放在手边的遥控器,用力向那个“不速之客”狠狠扔去,只求能给自己拖延一些时间。
对方眼疾手快,一扬手将遥控器稳稳接住。
随后“啪”的一声,是来人拍开了灯。
室内复见光明,清楚地映照出他高大的身形。站在门口的青年没有贸然向贯水楠走来,打了个表示安抚的手势:
“是我,囡囡,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贯水楠这才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停下了转身欲逃的脚步。但她还是原地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又能动作,转回身来,“是你啊。”
“当然是我。”
江河清把遥控器放到玄关柜上,忍不住教训了一句:
“你这丫头,遇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我怎么教你的,‘一看二想三行动’,你上来就跳到第三步还行。乱丢什么啊,真是,扔坏了怎么办?到时候遥控器调不动台,就扣你零花钱换新的。”
那边贯水楠怦怦直跳的心脏还没完全恢复平静,正摸着沙发扶手将自己重新摔进坐垫,但一听他这么教训自己,小姑娘也忍不住顶了句嘴:
“怪我咯?你才是,干嘛呀,回家也不出个声,要吓死谁啊!”
青年怼了回去,“我还问呐,你既然在家怎么不开个灯?决定躲藏居然还敢抬头?黑灯瞎火的,就看见一团东西在沙发上窸窸窣窣乱动,我还以为是家里进了小偷赶巧被我抓在现场,正打算趁人不备上去闷头一顿捶,得亏没来得及动手。”
反手关好房门,江河清看贯水楠依旧坐在那里,忍不住又催道:
“愣着干什么,拿脏衣篮过来啊,不然我这一身脏水非滴答得满屋都是,到时又得拖地。”
小姑娘此时才真正缓过劲来,听他这么说便应了一声,去浴室拎来了脏衣篮。
江河清脱掉那件已被染成红色的白大褂,丢进篮里。
他刚要解衬衫纽扣,发现贯水楠仍杵在那儿,立即伸手揽着她肩膀给人掉了个个,并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去去去,大人脱衣服小孩子别添乱。”
“我才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好像谁稀罕看似的!”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重新回到沙发上,背对着他半躺下来。
家里灯光明亮而温暖,驱散了原本的阴暗。
没多久,伴着江河清收拾走动的声响,窗外疯狂的风雨已显得不再恐怖。
贯水楠不由打了声呵欠,伸伸懒腰,而后安心地闭起双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安稳地小盹了不知多久,贯水楠才被几下敲钉子的声音吵醒。
在门边,周身还散发着刚洗完热水澡后的白色雾气,江河清一心二用,左手用毛巾擦着头发,右手用锤子将一枚铁钉敲进了墙里。
“你在家里乱钉乱砸,不怕惹我爸生气啊?”贯水楠问道。
扭头看到那个沙发背后探出的小脑袋,江河清咧嘴笑了笑:
“不怕,大多数情况下你爸都和我思想统一意见一致。”
他将一本老黄历栓好绳,悬挂在门框边。
“所以你到底在干嘛啊?”小姑娘好奇地追问。
对方直摆手,“别问,问就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
但说是不让贯水楠细问,江河清自己却没憋住。
挂完老黄历之后,青年将毛巾披到肩上,扎紧浴袍的带子,然后走到贯水楠旁边也坐了下来,重重倚上了沙发背,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般松了口气。小姑娘的目光跟随他而动,其中的探究丝毫不加掩饰。对上这双黑亮的大眼睛,江河清嘴唇动了动,最后终究是忍不住将今天的倒霉经历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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