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监视监听,并非只有藏于墙体的机械才能做到。
此刻的里间中,正有三个人“埋伏”。隔着一扇紧闭的木门,一队长、检察官和基金会顾问屏息凝神,借助凌凛身上所配隐藏式摄像头与麦克风传回的画面声音,观察活动室中的情形。
他们看到外间的这两个人也在观察,观察彼此的神态表情。
而显然易见的是,眉眼细长的少年没那么容易中招,仅凭一枚来路不明的金币,尚无法令他轻信老师和自己有着同样的“隐藏身份”。
疑虑地看着小几对面的男人,卫夏突然话锋一转,又问了自己之前一直重复的那句话:
“您知道为何会下红雨吗?”
以食中两指支着额侧,银发男人微微笑道:
“因为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词句润了润色,剧情没改。
准备搞个大新闻。
第126章 老师(中)
“他回来了……是啊,他确实回来了。”
口中虽在肯定对方的话,但卫夏说完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凌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面上不动,心下暗道不妙。
“老师,可不可以告诉我,您是从谁那里听说了这个‘答案’?”唇角继续留着诡异的弧度,少年语气平静地解释,“不能说错误,只是很多年不再有人这么说了——我们,这些被他抛下的信徒,早就不奢望他还会回来。”
“但他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没有回应银发男人的反问,卫夏伸手从小几上捻起那枚金币:
“包括这个,也是很久没人用了,我们早就用口令替代信物——老师,您根本不是祂虔诚的信徒,对吧?这枚金币,那个答案,都是谁交给您的?”
一门之隔的里间中,藏身于此的三个男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表情凝重,似是意识到这步棋走进了死路。
果不其然,外间的少年向后靠上沙发,语气恢复成之前的冷漠:
“您回去吧,老师,我什么都不会说了。”
避开凌凛那双琥珀瞳眸,卫夏将头扭向一侧,闭起眼睛。
两人自此沉默。
就连吹进窗口的风,也变得沉默。
“得,白忙活了。”
里间中,郑彬率先沉不住气,取下耳麦,小声抱怨一句“到头来还得是审讯常用的老办法”,接着便要关掉监视用的小电子屏。
然而在他的手碰到按钮的一瞬,一旁的青年忽然出声:
“郑队您看,凌教授似乎还有办法。”
郑彬看向电子屏,发现果如王久武所言,外间的僵局已被打破。不过并非出示了什么信物,亦非使用了某种高妙的心理学技法,坐在少年对面的银发男人仅是微微一笑,回予一句:
“有时候,没有身处任何势力之中的人,反而更为游刃有余。”
几秒后,透过隐藏摄像头,里间三人看到沙发上的少年身体震了一下,睁开眼睛,惊骇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贯山屏“嗯?”了一声,眉头皱起。
不必多言,其余两人与检察官有着同样的疑惑: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怎么就能将原本铁心缄口的卫夏唤起,并令他露出那么恐惧的眼神?
但与他们不同的是,率先提出疑问的贯山屏几乎是在同时便已寻到答案:
“凌凛关了麦克风,那几秒中,他肯定又说了什么。”
一队长和基金会顾问这才反应过来耳麦中确实静默无声,连风拂窗帘、走廊过人等环境音都监听不到。郑彬表情变得难看,而王久武顾不得更多分析,已悄步快速来到门边,拿捏力度,无声无息将木门敞开一道细缝。
检察官跟着挪了过来,紧挨褐眼的青年,窥看外间的情况。
他们看到银发男人微微向前倾身,似是正和卫夏低语。
以指尖掩唇,凌凛这个动作突兀且多余,却着实有效地遮挡住了自己的唇形变化,令王久武无法猜测他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得卫夏脸色大变,一度想从沙发上弹站而起,最后却只能扑腾几下,瘫坐回去。
“原来您是——您居然和他有这份交情,”少年依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您为何会在东大任教?难道不该?”
“每个人都有自己娱乐消遣的方式。”
凌凛也不再压低音量,恢复正坐,笑着整理了下衣饰。
旋即,温柔亲蔼从他眉眼间散去,此刻傲然坐于少年对面的,已不再是那个下课后被学生簇拥、耐心解答问题的讲师。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冷冽薄情出现在银发男人身上,他明明同样坐着,却似是在俯视少年:
“现在,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之后凌凛没有忘记二度打开麦克风,不过里间的三个男人俱已挤在门边,仅凭耳力,亦足以听清接下来的对话——
“就从,你为什么要让林安吸毒开始。”
优雅地交叠双腿,银发男人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然而卫夏脸上竟现出困惑的表情,“吸毒?”
凌凛语气加重,“‘落海’。”
“‘落海’——您怎能叫它毒品!”
少年情绪陡然激动,但又无法发作,徒劳地涨红了脸,“它是神赐!它助我们入海窥见真实!”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只冷冷地看着他。
在凌凛的注视下,卫夏很快颓尽气势,嗫嚅道:
“林安需要用‘落海’拜见‘沉海者’,否则他将一直被谬误蒙蔽。”
“听起来,林安加入了沉海秘社?是你邀请的?”
“是,但,”卫夏绞着衣角,低头不敢对上凌凛的目光,“林安本来就是祂的信徒,只不过,误入了异端的一支。”
……
一年前。
下课铃响得急切,学生们利索地收拾好文具课本,脚步匆匆赶去下一节课。不到两分钟,方才还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已空了出来,只剩两个人没有离开。
其中衣饰夸张的少年缩坐在座上,顶着一脑袋薄荷绿的发丝,像在教室角落长出一丛桀骜的孤草。头发比漂染时略长了一些,姜红发根隐隐显露——他是混血。一个面部五官与华人并无二致的混血儿,只要勤改发色,就没人会怀疑他的红发实是原生,来源于被刻意掩盖的那一半血脉。
混血少年沉默地盯着桌面的涂鸦。
丑陋畸形的大鱼占去大半,摆成环状的残肢供奉其下,而少年的姓名仅配写于桌角。两个逼仄歪斜的汉字,“林安”,他是东埠林家的后代。
课桌上,书本上,乃至墙壁地砖上,这种涂鸦他不知画了多少;
却从未有一次,哪怕有一次,能让林安如家族其他人一般,由奉祭的图画与“神”联结,以此获得宽抚与安慰。
这让他怎能不怀疑来自异国的母亲所带来的信仰,但他没有勇气质疑,质疑林家的“神”是否垂怜。
“啊,终于有机会能和你单独见面,我还以为你不来上课了。”
出神的思绪被打断,林安向旁斜了一眼,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在自己邻座坐了下来。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却不记得名字,于是只粗鲁地回了一句:
“滚。”
“我叫卫夏,”少年似乎看出他不认人,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也可以叫我海夏,那是我十三年前用的名字。”
“叫你滚没听见?!”
友好的自我介绍只换来林安的突然爆发,他一把揪住了卫夏的衣领,拳头紧接着就挥了过去。
本来只是想吓走扰人心乱的家伙,谁知卫夏不仅不躲,反而将脸迎了上来。
林安惊诧,但此时再想收力已来不及,拳头便结实地擂在了对方脸上。霎时间,卫夏口鼻血流如注,赤腥体液滑落,脏了他的下颌与衣服。
“你有病吧!”林安不是第一次打架,却是第一次见人硬接,不免也有些慌乱,“为什么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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