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俊美男人表情冷峻,声线语调都表明他仍保有理性,唯独双眼中跃动着隐秘的疯狂。
许是反差太过强烈,王久武少见地感到一丝不安,他用掌心轻轻摩挲茶杯,斟酌着开口:
“恕我直言,贯检,您一直采用自我代入的方式揣测凶手心理吗?”
“我对心理学了解不多,以上只不过是我的一种直觉推断。”
疯狂果然正渐渐从这双黑色眼眸中隐去,检察官平静地回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正常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疯子和变态的想法,更不会去实践。”
脑海里浮现阴阑煦那张苍白的脸,王久武半苦笑半认真地附和,“您说得对。”
贯山屏此时还不知道他有个搭档,无法理解青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于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
“总之,以前几处现场残留的大片血污,以及受害者内脏至今未找到一副的事实,可以用来佐证我上述说法。而东大的三起案子,尸体均没有捆缚倒吊的痕迹,受害者放血时也已死亡,‘疯信徒’不能‘沐血’,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浪费,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但分析到现在,依旧没有实质性证据,无法说服郑队——怎么这么慢,您先一坐,我去问问。”
以催菜做借口王久武出了包间,总算能放松一下神经。与这人的交流实在劳神,他的太阳穴也有些隐痛。
他一直等到菜上齐了才回到包间。
然后青年就吃下了近几年来最憋闷的一顿晚饭。
检察官似乎没什么胃口,一心讨论案子,令王久武只能装作埋头苦吃,同时尽力敷衍。和旁边酒到兴头大呼小叫的包间一比,这里静得出奇,尴尬得可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彻底归于沉默。
收拾碗碟的服务员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一前一后下了楼的男人,他们不像别的客人那样会做些礼貌性的挽留,更没有握手道别的环节。稍年轻的那个好歹客套了几句,但另外那个让她移不开眼的男人只微微颔首。
不过走出门后两人就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一个衣着在这个时节显得过于清凉暴露的女孩从街角的酒吧跑了出来。
几个男人追着女孩进了背街的暗巷。
王久武和贯山屏对视一眼,快步向那条巷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应酬是社畜工作的必要环节,不得不品尝。
第11章 巷中女孩
他们赶到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已经追上了女孩,其中一个钳着女孩手臂,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女孩叫不出声,因为呼吸困难涨红了脸。
“做什么!放手!”贯山屏喝道。
“请先放开那个姑娘,有事好商量。”王久武也跟着说道。
对面态度不善,两人话音未落几个男人就围了过来,窄小的巷子里酒气熏天。
钳制女孩的男人似乎是这帮家伙的头头,扯着张脸冲两人一扬下巴,“这是我女朋友。”
女孩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一双泪眼里满是求救。
“你们如果是情侣,就更不该以暴力胁迫,”检察官凛声,“更何况我有充足理由质疑你声称的关系,立刻放人!”
“别管闲事!”头头凶相毕露,“快滚!”
回应他的是一个举高的手机,通话页面“110”已经拨出。
“他报警了!还愣着干什么!”
——不太乐观。
王久武迅速判断形势:不算头目对方有七个人,都是正当年的壮小伙,不知衣服下面有没有夹带凶器;而此刻贯检在场,不能被他发现自己身上也藏有武器,看来得徒手应付。
褐眼的青年迈出一步。
还要护住贯检,估计会挂彩,必须尽力避免伤势影响执行任务。
他正这么想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贯山屏突然闪身而出,一拳击上过来抢夺手机的男人下巴,紧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对方登时失去意识。
王久武愕然。
其他男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人能有如此身手,原本冲着王久武过去的两个急忙转向,被青年抓准时机扣住肩头生拉脱臼,立刻疼得满地打滚再起不能。解决掉围困自己的家伙,王久武回身支援贯山屏,却见检察官勇悍异常,原本以为是拖累的人额外又摆平了两个,压根不需他多作掩护。剩下的两个男人见势不妙,扭头就跑。
余光瞟到头头腾出了一只手,王久武刚要出声提醒,贯山屏已赶去解救女孩。他暗叫不妙,来不及拦阻,只能跟着大迈几步,试图抢到那人身前。
然而头头的动作一瞬僵滞。
巷子灯光昏暗,这人此时才看清检察官的脸,冲到近前的男人姿容俊美,夜色里星目月貌。
然后俊美男人就直接给了他面门狠狠一肘,头头一声没吭直挺挺向后跌倒。
王久武也赶了过来,脱下外套围在了女孩身上。
贯山屏看了眼那几个男人逃跑的方向,“快走!先离开这里!”
两人带着女孩一路奔至先前停车的地方,王久武拉开车门把女孩扶了进去,道了声“得罪”跟着坐进后排。贯山屏一脚油门,吉普车马力咆哮,一骑绝尘。
有嘈杂人声追在车后,女孩颤抖着想回头去看,被王久武柔声阻止。
甩开追兵后又不知开出了多远,直到发现前面有个正在露天表演的大广场,吉普车这才减速,低调驶入那一片轰天音乐鼎沸歌舞。凭着高超的停车技术,贯山屏强行把车子塞进几辆车之间,伪装成表演开始前就停在此处。
三人这才不约而同长出口气,女孩也再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检察官向后递来一个纸巾盒。基金会顾问一边抽纸递给女孩,一边忍不住赞道:
“看不出来,您居然这么能打。”
“小时候想当警察,就有意训练了身手,结果高考体检没过不能进警校,才改了志愿。”
王久武看到他从衣服内兜取出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放于舌下,意识到那是硝酸甘油。看着这人欠缺血色的嘴唇,王久武推测贯山屏心脏不好,因此才没能通过体检。
冷汗还在从额角滑落,贯山屏揉了揉心区,略带苦闷地小声感慨自己果然不再年轻。旋即他又恢复成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侧过身,“你看着年纪不大,还在上学吗?姓名?”
“我是,我,在东大读大二,”女孩仍有些抽噎,“我叫夏吉吉……”
检察官表情瞬间严肃,确认道:“夏天的夏,吉利的吉吗?”
女孩点头。她连内搭都是名牌,一对红宝石耳钉成色极佳,显然家境优渥。
同王久武交换了下眼神,检察官接着问:“夏同学,究竟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追你?”
“那些是玫莓酒吧看场子的人,”夏吉吉擦了擦眼泪,“我是玫莓酒吧的驻唱,本来唱得好好的,今天他们却突然要我去陪客……我当然不答应,他们就扣了我的东西不放我走,趁晚上场子乱我才溜了出来,结果立刻被发现了,幸好遇到你们,不然——”
“我知道了,别担心,我这就报警。”
刚才遭人干扰电话挂断,此刻通话页面没有犹豫再次显出那三个有力的数字。可没想到拨号声才响起几秒,原本低头哽咽的女孩突然劈手抢下了手机,“不行!不能报警!”
没料到有此一出,贯山屏还保持着准备开口说话的唇形,一时僵在那里。
夏吉吉把手机塞到身后,“不要报警!报警的话,我爸妈岂不是就会知道我当驻唱的事,才不要!”
王久武想起他从学生助理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夏吉吉并不缺钱,为何会跑到一个乱哄哄的酒吧当驻唱?
好在不用他想出该怎么问合适,夏吉吉已经自己解释了起来:
“我爸妈,老顽固,烂学究,只知道鼓捣他们那点儿臭学问,还非要我也搞——可我的梦想是当歌星诶,我喜欢唱歌,我想唱歌,我要到大舞台上唱歌!他们听不得这个,小时候我在作文里写了一次,他们竟然跑来学校骂我‘女孩子家抛头露面不知廉耻’,还把我关在家里,罚跪不准吃饭——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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