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充当“海母娘娘”伴娘的纸扎人偶不知被丢到了何处,只有一具精心妆饰的女尸端坐轿内,没有双眼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惊恐之余,工作人员还是认出了这个在新闻中不时见到的女人。鼎跃孙雅薇,她的身份比死状更加骇人,吓得两个大男人奔逃出庙门,在赤红的水泊中滚摔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仓皇报警……
“确实有问题,”对面关大海也皱起眉,“体重和身形与肌肉量都对不上,恐怕有夹带物。”
将尸体放平之后,法医即刻着手准备继续尸检。
但他的手刚放上孙雅薇伴娘服的纽扣,从后方突然又传来孙跃华的声音:
“等等,我来,让我来……”
关大海再次苦恼地搓动双手,最后还是起身让开了位置。史明不满归不满,反复确认过那人身上防护装备没有问题之后,也站去了一旁。
孙跃华踉跄地走到近前,颤抖着双手,开始慢慢褪去孙雅薇身上的衣裳。
难以想象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在场其他人都无法切身体会,只能沉默地关注他的动作。唯一有孩子的关大海似是联想到了自己重病的儿子,微微侧转过身,仰脸眨去了眼中泛起的泪水。
当女儿赤裸的躯体彻底呈现在眼前时,年过五旬的父亲终于承受不住,痛呼一声垮倒在地。韩助理连忙把他架去一旁灌进急救药,闪出的空隙由法医和痕检员无言地填补上去。
只见一道刀口,自孙雅薇颈间纵贯胸腹,一路下至阴阜,切肤深长。
但和之前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不同的是,孙雅薇身上的这道刀口被仔细地缝了起来,红色的粗线针脚密布,像一条百足蜈蚣紧扒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
法医用解剖刀划开针线,谨慎地分开刀口处的皮肉,查看其下情况——
血液净干,躺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带骨皮壳罢了。
置于胸腹之中的不再是五脏六腑,竟是琳琅珠宝。珠光璀璨,夺目耀眼,件件首饰很快被小心取出,一一摆列在尸体旁边,数目惊人,价值不菲。
躺在地上的只是一个皮肉制成的“珠宝盒”罢了。
“这是真货,”史明指着其中一条项链,“我有印象,我妹当时想要,但拍卖时没抢过孙雅薇,她为此气了好久。”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孙雅薇自己的珠宝?”郑彬此时插话,多问了一句。
“确实是大小姐的,”韩助理远远望了一眼,给出回答,“但我不记得她曾戴过。”
瘫坐在地的孙跃华身子一颤,突然再次出声:
“把我女儿翻过来,快,快,我要看看她的后背!”
“我们这边得先——”
“快,快!”
眼看孙跃华捂着胸口,一副快要喘不上来的模样,为了避免他真的背过气去,痕检员和法医只得暂时先把孙雅薇翻成俯卧。
于她光洁背部,赫然有几行字母刺青,看图案边缘,文了已有一段时间。
“又是德语,”史明辨认了一下,“啧,要不谁把贯检叫来?”
孙跃华立刻推了助理一把,“恒宇,去,快去,给我翻译那是什么!”
韩助理应声走来,向着大小姐的尸首深鞠一躬,随后眯起眼睛,逐字逐句,从孙雅薇背上的刺青中整理出了一首赞美诗——
【幸运呵!
你是荣光之新娘的唯一伴娘!
光荣呵!
你先往祂的国敬上新娘嫁妆!
赞美呵!
你的灵肉可为伟大婚礼增光!
祝福呵!
你永远随侍于祂与新娘身旁!】
不等他念完,孙跃华喉中即发出一声凄凉的怪叫,瘫软的身体不知从哪儿又攒起了力气,竟爬站起来,一路跑到了供台之前。
而后,这个东埠财势顶点的男人重重跪了下来。
匍匐在“海大王”脚下,孙跃华开始不停磕头,直到额头流出鲜血,在地砖上汇成赤红的一滩。
作者有话说:
我才不会为了显衬老贯美貌就专门安排一个工具人呢!
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这周就不申榜了,休息,休息一下!
第108章 特邀嘉宾(上)
孙跃华的行为使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他的助理更是过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慌忙将其搀起。血从他额头伤口源源冒出,在山根处分成两股,顺眼眉如泪流下,这人默默从韩助理手中接过药布,自此难发一言。
他的沉默令殿内同样陷入一片无声,除了法医和痕检员仍在勘验现场之外,其他人的注意力均被这个突然在“海大王”像前下跪的男人吸引,不由纷纷停止手头工作。望向他的目光中,有错愕,有怀疑,亦有揣度。
就连因孔晶的遭遇而对孙跃华厌憎不已的王久武,此刻也不禁心生一丝同情。
正这么想着,他的太阳穴突地一跳。
冥冥之中异样顿生,褐眼的青年感知到周围似乎多出了一道视线,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于殿门之外,不知何时竟多站了一个人。半长头发、胡子拉碴,那人虽说一身警服,但警容极不严整,着实不像正经警察;头上没戴警帽,门外的人露出一张面色青白的脸,皮肤奇异得光滑,观面容五官年龄绝对不超过四十岁,明明和贯山屏年纪相仿,头发却已花白,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杂乱的深灰。
他原本正似笑非怒地观看殿内的景象,接着也感知到了王久武惊讶的注视,便扭脸回应了青年的目光。那有些呆滞的眼神令人隐隐不适,只见来人笑了一下,竖指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说来奇怪,这一刹那,自进殿后就一直纠缠王久武的头痛不知何故瞬间消退。
“郑队,”青年猛然回神,连忙唤道,“那个人——”
“嗯?什么人?”郑彬应声向王久武所指的方向望去。
殿门外空无一人。
仅一恍神,那个奇怪的警察便所见无踪,就仿佛从来不曾于此存在过一般。
王久武一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又出现了幻觉,忍不住揉了揉双眼。
不解地多看了基金会顾问一眼,郑彬刚打算将注意力转回警戒带那边,手机却开始不识趣地铃声大作。他本想立刻挂断,一看来电显示是林深的号码,便往旁边走远一些,接了起来。
王久武习惯性竖起耳朵探听。
然而电话中林深情绪十分激动,语速极快,令他难以知晓这人究竟在说什么,只能听见郑彬淡淡地应了几声,像是并不意外对话的内容。但挂断电话之后,刑警竟深重地长出了一口气,把指间的烟塞回烟盒。
见状,基金会顾问刚想打探林深来电的原因,就听得郑彬冲核心现场的方向喊了一句:
“老关,小史,今晚辛苦加个班,林队安排明天开碰头会,届时会有‘重要人物’到场,需要你们提前赶个报告出来。”
重要人物?
褐眼的青年心念一动,下意识又往殿门外张望了一眼。
……
……
翌日九点。
东埠警局三楼西会议室,屋里气氛低沉,大半是因为参会人员的精神状态均是不佳。法医和痕检员估计是在实验室泡了一晚,两人身上满是化学试剂的熏人气味,现在正挨在一起昏昏欲睡;以郑彬为首的一队警员也都正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个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会议桌上放在每人面前的那一沓沓厚厚资料,便是他们为了迎接某个“重要人物”、奋战一夜的成果。
王久武只匆匆浏览了几页报告,就不得不停止翻阅的动作,用力揉按起太阳穴。
纸上铅字如在神经上弹跳,尽管没有参与昨晚警队的加班工作,基金会顾问的情况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在过去的数小时里,只要一闭眼,他就会在黑暗中与灰眸的年轻人相见。那苍白面容蛰伏于噩梦深处,害王久武不断在满身冷汗中惊醒,到最后他只好披着外衣坐起,面对房间中空荡荡的另一张床,睁着眼睛熬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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