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打我吧?”
“您——您为什么这么说?”
然而其实用不着细问,因为自己周围的一片狼藉已让王久武猜得情况一二。被子遭人踢下了床,枕头跑到了两床之间的小柜上,原先应是放在那里的一瓶矿泉水则在地板横躺……青年尴尬地挠了挠鼻尖,向受惊的痕检员歉意一笑:
“抱歉,我刚才做了个噩梦,难道是梦里梦外一直在冲您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倒没有,你没说梦话,但你不停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完事就开始捶床——事先说好,可不是我胆小啊,是你这一波整得实在太吓人了,感觉下一秒你就要扑到我床上给我胖揍一顿。”
见王久武似乎已恢复清醒,史明多少放下心来,夸张地松了口气,然后下床帮他把被子拾回床上。
“万分抱歉,”青年再次道歉,然后继续问道,“史警官,您为什么在这儿?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还能是哪儿,戒毒医院的观察病房呗,咱俩可是成病友喽。刚才你那一通闹,我估计大夫马上就会来查看情况。”
史明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已经回到床上,接着看起手里的漫画。书页翻动之间,痕检员左手掌心的疤痕跟着若隐若现,伤口结痂边缘的青黑色已淡了许多,但还是清晰可见。
王久武立刻低头查看腕表。
日期显示,现在距冬节庙会开幕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基金会顾问不禁蹙眉,我是昏迷了吗?昏迷了一天多?
并且,为什么我会在戒毒医院的观察病房……为什么是被送进这里?
想要向史明求问,却见这人已完全沉浸在了漫画情节之中,王久武本来张口欲言,想了想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决心先在自己的记忆中检索一遍。
果不其然,他的头很快开始胀痛。
顶住头痛,褐眼的青年重新躺了回去,一边用力揉按两侧太阳穴,一边努力回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贯检。冬节庙会。“海大王”的故事。
开幕式。鼓楼。被扔下的赤裸尸体。
阴阑煦。仁慈医院。四男一女自缢。
红雨。红漆。病房墙上的红色图案。
德语赞美诗。郑彬。深色的笔记本。
——王久武想起来了。
……
仁慈医院住院部顶层,走廊尽头。
身边带着大何,郑彬赶来的时候,正看到贯山屏将自己的外套大衣铺在地上,扶着那个褐眼的青年坐下休息。他无心打趣,绕开检察官,挤站到了王久武面前:
“事先声明,王顾问,这虽不是审问,但已算正式问询。”
青年脖颈绵软,无力地低垂着头,对这番话没有反应。
郑彬看着也有些不忍,但还是板起脸,继续说道:
“关于你搭档阴阑煦,请你如实且详细回答我以下问题——”
作者有话说:
死线冲刺人当惯了,不到榜单任务截止时间就有些码不动字还行。
第102章 祛毒(中)
“我已查验过医院登记库,阴顾问入住的正是顶层的单人病房;‘灰发灰眼的年轻人’,这一外貌特征也对应得上。”
边说边亮出重新封进证物袋中的深色笔记本,郑彬继续说道,“护士孙莉在笔记中提到的那个‘他’,应该就是阴阑煦。结合笔记内容,阴阑煦恐怕和这两起——不,已经是三起——和这三起案子都脱不了干系。”
瘫坐在地的基金会顾问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考虑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郑彬却没有给这人更多思考时间。“王顾问,”他直白点名,出言打断王久武的思路,“请你提供阴阑煦最近一段时间的行程,就从他为什么会受伤住院开始吧。”
基金会顾问垂着头,避免同刑警视线交锋:
“郑队,一个精神明显失常的人写下的东西,您难道也要采信吗?”
“采信与否是之后要做的判断,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受伤住院的原因,以及近段时间的行程,属于我搭档的个人隐私,”喉嗓嘶涩,每个字王久武都说得都十分吃力,但他仍尽力咬字清晰,“与案子无关,不便提供,还请您理解。”
“没听见我一开始的话?”郑彬突然提高音量,“与案子有关无关,不是由你来定的!”
可惜这种审讯式的威慑在王久武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对此仅是一笑,“您大可不必费心对我使用这种技巧。”
而后青年刻意作出身体放松的样子倚上墙壁,仰起自己那双褐色的眼睛,声音虚弱却语气坚决地回应道:
“我会尽力配合您的工作,前提是,请您拿出可证明我搭档确与案子有关的确凿证据。”
仿佛是想激怒对方以扰乱节奏,他很快又多余补问了一句:
“您有这种证据吗?”
“我有没有证据跟你什么——”
旁听他们对话的贯山屏此时清了下嗓,提醒郑彬不要有失当言行。
刑警闻声环抱双臂,用眼神征询职业人士的意见。检察官不仅以目光回应,而且对他这种近似“诈供”的行为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王顾问,是我唐突了,”郑彬重重呼出一口气,从善如流,“等证明阴阑煦与案子有关后,正式调查时我再问你。”
他手头的确没有有力证据,却故意把刚才的对话说是正式问询,确实只是为了诈王久武一下。基金会顾问并没有这么容易就上钩,这点其实也在郑彬意料之中,但换个角度考虑,平素圆滑世故的人越是态度对抗,反而越是能说明问题。
那个年轻人肯定和这些案子有关,而且王久武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郑彬默默在心里作出判断。
他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青年,看着这人在赤红雨水的浸侵中震颤,一个念头猛然跃进脑海——虽说有关案子的话套不出来,但眼下机会难得,郑彬瞬间决定趁王久武状态极差的时候,再问些其它自己在意许久的问题。
于是刑警在基金会顾问面前蹲了下来。
随即他便发现王久武的视线并没有跟随自己的动作下移。这人眼神已有些涣散,投向前方的目光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落点。
郑彬皱了皱眉,加快语速,好赶在王久武彻底失去清醒意识前抛出问题:
“王顾问,‘阴阑煦’并不是你搭档的真名,我说得没错吧?”
青年眼珠动了一下,僵硬地朝声源的方向看去。
“告诉我吧,他是谁?”一改方才有些强硬的态度,郑彬这回以他的标准而言难得温柔地追问。
但这个问题还是化作一根钢针,狠狠扎进王久武的头脑。尖锐的疼痛登时在他颅内炸开,险些一口气冲破意志之墙。
“我不知道……”
青年嘴唇轻颤,嗫嚅着说道。
他接着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抬起手挥动几下,又握了几下拳。若要作比的话,就像是在擦拭空气中并不存在的黑色污迹,或者是在尝试抓住眼前并不存在的黑色飞虫。
贯山屏见状在王久武额前试了一下。
“他在发烧。郑彬,我先把王顾问送去市医院,等他状况稳定下来,你再接着询问。”
郑彬语势也为之一顿。
但他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很快又继续问道,“你不知道?你们可是多年搭档,王顾问,不要再试图隐瞒。”
然后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刑警蓦地将话题折到基金会顾问身上:
“还是说,因为‘王久武’也是个假名,所以你怕连累自己才不想交代实情!”
本打算制止郑彬继续问话的贯山屏听到这里也是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郑彬顾不上和检察官多作解释,接着自己的思路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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