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顾问,我刚有点儿喜欢你,实在不想和你闹僵,”取过水果刀开始削皮,郑彬眼睛转而看向刀刃,“你给我交个底,这个案子你有卷进来吗?”
“没有。”
王久武语气与态度都相当坦然。因为郑彬只问了这个案子,所以算不得他说谎。
“好,我信你。”
郑彬将削好皮的苹果一切两半,一人一半,递给了王久武和史明。
另一张病床上立刻传来了没心没肺咔哧咔哧啃苹果的清脆动静。
褐眼的青年道了声谢,将苹果接在手里,不过自然没有吃的胃口。
平时健壮有力的人一夜之间成了这副模样,郑彬看着心里也挺难受,微叹了口气:
“王顾问,我今天来这一趟、试探你半天,其实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您请尽管讲。”
“昼光基金会有人保你们,估计已经到省厅活动过了,”刑警稍微正色,“但说到底也只能保你一个,你搭档的嫌疑暂时洗不干净,而且人还失踪了,所以我会追查下去。”
王久武默然。
“省厅清楚这点,却也不想驳昼光基金会的面子,所以今早来的函里是让基金会顾问——也就是你协助破案,查清阴阑煦是否真的牵涉其中。”
说到这儿,郑彬嗤了一声,嘀咕道:
“你们基金会还真有意思,明明新闻不少上,怎么还弄得和什么地下秘密组织一样。出面保你的人明显用的也不是真名,就一个字,好像是什么‘山’?”
这个发音让王久武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郑彬话里指的应该是“沙安”,也就是给出指令要他参与侦破“下个”案件的Shan。
不过听到“山”,青年不由就想起了贯山屏。
检察官今天不在场,他感到有些许失落,忍不住问了一句:
“昨天我……贯检没事吧?”
“顶着乌眼青的人就坐在你面前,你却只问另一个不在场的人有没有事?”
郑彬指着自己左眼的淤青,半玩笑半嗔怪地说道,“你可真行,该说不愧是昼光基金会的人吗,疯起来跟斗牛似的,当时硬是动用了两个刑警、两个特警和一个检察官才把你控制住,搁其他人谁能有这份待遇。不过放心吧,贯检只是被你甩到墙上几次,没像我这样破相。”
旁边病床上啃完苹果就继续扮演空气的史明这时突然插了句话:
“郑哥,我觉得你脸上带点儿伤更帅诶,比平时有男人味多了,看着还挺酷的。”
“你可真会说话,”郑彬回头瞪了他一眼,“要不我让你也‘酷’一下?”
“哒咩。”史明吐了下舌,用漫画书挡住了脸。
王久武一直暗暗羡慕郑彬和史明他们的同事关系,边看这两人相互打趣边咬了手中的苹果一口,清甜香味些许冲淡了他口中原本苦涩的味道。
而且因为这几句玩笑话,病房里开始时紧绷的气氛确实缓和了不少。
直到郑彬手机铃声大作。
刑警看了眼号码,开免提接了起来:
“林队,我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老郑,出大事了!”
“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这怎么冷静嘛!”电话那头林深的声音火急火燎,“孙雅薇——孙雅薇死了!”
“孙雅薇?”郑彬皱眉,“哪个孙雅薇?”
“还有哪个孙雅薇,鼎跃孙氏的千金、鼎跃集团副董事长孙雅薇!”
在场的人心里俱是一震。
“要了命了,老郑!详情我转你警务通上了,快查收啊!”一队代队长听着随时要急背过气,“先别管其它的,你快去现场吧!”
“我马上就到。”
郑彬匆匆挂掉电话。
痕检员把漫画往床头一放,二话不说就开始换衣服:
“这么大的事我得到场看看,郑哥你捎我一程!”
“我猜你也要去,”郑彬看向另一张病床,“就算我拦着,估计你也会自己悄悄过去——身体撑得住吗?”
“只是还有些头痛,活动已没问题。”
王久武强打起精神,取过外套。
作者有话说:
所以如果说这真是丧尸围城片场,老王变成丧尸的话一定很难搞。
第104章 返场
半小时后。
赤雨整整下了一天,至今未见彻底放晴,灰中透红的阴云依旧堆积在这座城市头顶的天空,仿佛正蓄谋给欲都再来场淋漓血浴。整个东埠都如同浸在血中,斑驳红痕沿着墙体,自各处厦宇楼顶冲落至底;那些原本为庆贺冬节而悬挂的蓝白条幅,亦皆被染成刺目猩红,如今看起来极像人身上割下的条条血肉。
就是含蓄一点儿形容,这座城市也像是已被魔鬼拉下血海地狱。
对外地人来说,东埠的一切景象都因为这场怪雨变得陌生,因此直到远远望见牌楼上高悬的匾额,王久武才意识到此行的目的地居然又是那条巨鲲街。
前后仅时隔一日。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出了此等血案与骚乱,官方竟没有叫停冬节庙会,真不知是难舍庙会所拉动的巨大经济效益,还是谁都不敢冒险叫停这一延续多年的传统习俗。警车还没开到近前,坐在车里的人就已能听到连绵不绝的摊贩叫卖声和音响渔号乐,整场庙会似乎未受到丝毫影响,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好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虽说开幕式一票难求、准入条件十分苛刻,但一到了第二天,庙会各方面都不约而同宽松了许多。就连昨日“计较”无比的检票员,今天即便遇到没票的人,也全部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出言为难拂人游兴。加之“舞龙”表演用的舞台业已撤走,腾出了大片空地,庙会上的摊位甚至比昨天更为密集。
警车根本开不进来,只得在街区外围熄火。
不等车子完全停稳,担心现场遭到破坏的痕检员便已抱着现场勘查工具箱一跃而下,一马当先就要朝鼓楼的方向冲去。
“小史!”郑彬打开车门,在他身后喊道,“反了!”
“什么!”史明脚下一个急刹车,连忙折返跑回警车旁边,“这次不是在鼓楼吗!”
周围人声嘈杂,刑警也就不必压低音量,“谁告诉你在鼓楼,孙雅薇是在大鱼庙出的事!”
“你路上怎么不早说啊,我先过去了,你们跟上!”
痕检员说得气势十足,转身的动作也很迅速,但其实没跑几步就卡在了人潮之中。尽管他身着警服、也一直高呼“借过!借过!”,周围的人群却置若罔闻,居然无人为这个警察让路。
他们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庙会的热烈气氛之中。
赤雨冲刷了东埠的每个角落,巨鲲街自然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场落红之后,那些深蓝色调的帷幕纱幔统统改变了色彩。不知是时间上来不及更换,亦或是根本就懒得更换,摊贩们继续将帷幕纱幔张挂出来。霎时间,四处再也不见碧波浪涌,更像是皆化入一片血海;只一天,庙会各处的海龙游鱼纹饰便不再栩栩如海中生灵,摇身一变堕落为某种渴饮鲜血的妖怪。
发暗的猩红与喜庆二字绝不沾边,巨鲲街原本罕见精致的模拟海洋景观,沦落为今日欲都血狱一隅。
蓝白不再,红色成了冬节的主色。
赤色痕迹在人们脚下的地面上斜流纵横,万足踏过,已辨不清是雨水干涸后留下的痕印,还是昨日骚乱后未冲净的血迹。这杂乱的大幅猩红,连基金会顾问看着都会感到反胃,更遑论生活平凡安逸的普通人。与昨天不同,王久武察觉到周围能听清的人言人语都是东埠口音,想必是外地游客俱已慌乱告辞、绝迹于庙会。
东埠本地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街角墙根还堆着来不及清理的海鱼尸体,腐败的鱼臭伴随风中的海腥,混入小吃美食的诱人香味。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