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这人双唇微微翕动,似是在轻声呢喃。
顾怀天立刻附耳过去,脸色瞬间一变。
“明、明哥说,”年轻的实习警察语调不稳,“他一直在说,深渊,大鱼,怪物……”
涎水流下唇角,痕检员向上翻瞪的眼球表面,赫然开始浮现血点。
“是‘落海’!”
郑彬喝吼,“还愣着干什么,你叫救护车,我联系缉毒那边!”
慌乱之际,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凌凛发来了翻译。
屏幕亮起,映出一首短诗——
【自那星辰,降临深海;
祂虽沉睡,意志同在。
以我魂颂,献我躯拜;
待祂醒来,恩典万代。】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卷啦!
因为被基友吐槽场景张力不足,所以第三卷打算整些神头鬼脸玄乎又玄的玩意儿,作为练笔提升
目前看来没有一点儿进步,还得加油,多学多看。
先从学写打油诗开始(不)
这一卷也会对东埠这座欲都进行设定补充,丰富文文背景故事;此外,也会提到老王和老阴的身世
顺道一提,最后那首打油诗说的不是克总。
第69章 夜梦
月华如练,长夜未眠。
王久武从噩梦中惊醒。
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令青年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医院,而非某种险境。刚才困死其中的诡怪老宅不过是场梦幻,来自深渊的异种怪物也随之而去,他稍稍松了口气,缓缓坐起身体。
陪护用的行军床过于单薄,相对于他的体格而言更是尺寸偏小,王久武束手束脚地躺在上面,醒来后不免全身酸痛。然而这似乎并非他今晚噩梦不止的原因,青年捏捏鼻梁,找寻起害自己无法安睡的祸源。
他看到一弯残月悬于夜空。
时近晦日,月亮只剩消瘦一弦,月光却出奇皎洁,似在这间病房中结落一层冰霜。王久武下意识呼出一口气,没有飘成一团白雾,室温依旧合宜。然而那钩自窗扉窥视的冷月如雪苍白,望之着实叫人遍体生寒,于是青年轻手轻脚地下床,悄步走到窗边,打算阖紧窗帘。
一枚记忆碎片猛地扎进他的脑海。
王久武突然想起,临睡前,自己分明特意拉上了窗帘。
莫非阴阑煦在我之前醒过,随手又拉开窗帘?
这么想着,王久武回身看向房中唯一的病床。
掀开的被子垂落在地,床上不见那清瘦躯体。
青年瞬间睡意全无。
他先去盥洗室看了一眼,只看到满室月光,阴阑煦确实已不在病房。犹豫再三之后,王久武收回了伸向护士铃的手,决定暂时不多招惹,避免节外生枝。那个年轻人本来身子就弱,眼下又受伤未愈,想必走不太远;思及此处,他在脑内快速过了遍搭档可能会去的地方,随手抓过一件外套冲出门去。
然后王久武险些撞上一个白色的身影。
遍寻无迹的人原来哪儿也没去,此刻就站在病房门外;准确地说,是背对着房门,面朝着走廊的窗户伫立。
赤着双足,阴阑煦微微抬首,望向窗外。
走廊没有开灯,却明亮惊人,泛着冰冷的银色光泽。月亮明明不在这个方位,苍凉月光却还是畅通无阻地照射进来,将阴阑煦的影子拉得细长如锥。穿过开启的窗扇,夜风吹拂这人柔软的发丝,如在无色的海浪之中,绽开万千浅灰的触须。
……不管怎样,至少人没失踪。
“是想出来透气吗?”王久武无奈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甚至动都不动。
不过这倒也符合阴阑煦的一贯作风。王久武一时没有多心,只是怕他被风吹得头痛,便走去关上了窗户。失掉了风吹响动,住院部顶层的走廊竟又添一分安宁,静得几乎能听见秋虫濒死时擦蹭残翅的声音。
于是,原本几不可闻的呢喃之语,陡然从阴阑煦微微翕动的唇间,清晰地传进了青年耳中。
这略显陌生的语言乍一听像是英语,但词组冗长许多,发音也更显冷硬。王久武多听了一会儿,才逐渐识别出阴阑煦说的应该是德语。不巧的是,青年正规接受的教育止于高中,彼时他连英语都难及格;待加入昼光基金会后,他虽恶补了不少文化知识,但仍欠缺针对外语的系统学习。再加上对方吐字模糊不清,所以王久武吃力地听了半天,也只听出了意为“星星”“大海”的单词,至于阴阑煦究竟是在说——诵念什么,他一概不知。
不过,阴阑煦会说德语这件事,勾起了王久武的一丝好奇。
与众不同的外貌,彰示着年轻人混血儿的身份,但他从不提及过往,并且谨慎地掩饰着自己的独特之处,所以就连王久武也是第一次听他口吐汉语之外的语言。现在再看,这苍白之人发眸色浅而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而脸颊瘦削,正与日耳曼人的典型长相吻合,令青年不免对他的身世有了一番猜测。
“你有德意志血统?”王久武询问。
不奢望可以获得确定的答案,他只求阴阑煦能做出些反应,毕竟哪怕是冷淡的一瞥,也足够用来佐证他心中的推论。
然而对方依旧一脸木然。
那双浅灰的眸子,迎着月光,却几乎没有眨动,定定地凝望窗外的夜景。于此远眺,视野尽头,东埠湾显露一隅,苍蓝海面浪花翻涌,昼夜不息。
笑意很快从王久武唇角褪去,他意识到事有异常,忙在阴阑煦眼前招了招手。
那个年轻人脸上,变化的只有晃动的光影。
居然是梦游?
搭档多年,王久武之前从未见阴阑煦发作过类似症状,因此没什么应对梦游者的经验,下意识想用动作引导他返回室内。然而那人宛若足下生根,小力牵拉根本动他不得。无奈之下,王久武只好走到搭档正面前,挡在他与窗户之间,连声轻唤阴阑煦这个临时姓名,试图以此让他从深眠中苏醒。
如此一来,青年高大的身躯便投下了一片阴影,完全把灰眸的年轻人笼罩其中,好似夜色将这人拥进怀里。
然而,许是夜色并不温柔,阴阑煦原本低沉平缓的吐息突然一滞,接着就呼吸困难,喉中开始滚过嘈杂的噪音。
王久武吓了一跳,连忙想帮这人顺气,结果不等他的手抚上阴阑煦的脊背,对方突然“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两人衣上顿时被溅出一片猩红。更多的血滴答在地,在瓷砖上漫成赤艳的经脉。
灰眸的年轻人身形一坍,重重向地面摔去。
他的搭档自然不会坐视他跌倒,提前将他接进自己的双臂。
不敢随意搬动突然吐血的阴阑煦,又不能把病人直接放平在冰冷的瓷砖,王久武一时两难,刚想大声呼叫出医生护士帮忙,怀里的年轻人却已悠悠转醒,条件反射般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不行,”王久武甩了下头躲开这人的手,“我得叫大夫来检查你的病情。”
对方出声拒绝,“我没事。”
“你吐血了!”
“这没什么!”
用袖子抹去唇边的余血,阴阑煦跟着王久武加重语气,眼神中是异样的坚决,“我只再说一遍,我没事,不要叫医生护士过来。”
“……好吧,但如果你再出状况,说什么我也得去。”
对上那双在月光下愈显奇异的浅灰眼眸,王久武逐渐败下阵来,退让半步。
然后他轻轻抱起阴阑煦,将这人送回床上,又不放心地探手试了试额温,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放着不管恐怕真会着凉。于是王久武接着去打了盆热水,浸湿毛巾,准备帮搭档擦洗身体。
腕上的电子表兀然震动,几行文字浮现在表盘。
青年连忙拧干毛巾多余的水分,阅读起传来的讯息:
【595参与侦破下个案件——Shan】
不详的指令让王久武十分困惑,他边解开阴阑煦的病号服、小心拭去这具如月光凝成的苍白躯体上的汗珠,边自言自语般同他说道:
“基金会终于给我发来了新的指令,但措辞好像有些奇怪,‘参与侦破下个案件’,‘下个案件’指的是什么?不指定时间地点范围,甚至没有说明类型。看来待会儿我得联系后方支援人员,重新确认一遍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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