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检察官顿了几秒,“所以是‘空白支票’。”
“怎么又冒出支票的事?”郑彬大惑不解,“贯检,麻烦您说清楚,是邀请函里还夹带了一张支票?”
“郑队,贯检的意思是,邀请函相当于‘空白支票’,提供邀请函的人故意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空头’身份,等待我们‘填写’后生效。”一旁的王久武则已会意,代为解释道。
“嗯?这个声音,王顾问也在场?王顾问,听起来,你这是已经好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郑彬朝旁嘘声的动静,车子鸣笛按喇叭的噪音随即停止。
周围安静下来之后,一队长思考的速度明显提了上来,过了一会儿就重又回归讨论:
“我捋捋,所以贯检您是认为,有人担心光有个空白邀请函会让我们觉得不明就里,便干脆搞了这么一出,来勾我们留意这个混血儿舞会?”
“更进一步,就像王顾问说的那样,我认为提供邀请函的人是希望我们派人参加舞会。”
贯山屏接着补充,“看邀请函的精致程度,这场舞会规格不低,应该会提前备有一份来宾名单,避免被谁混入其中。那个提供邀请函的人没有留空受邀者姓名一栏,给我们提供了一个‘Alessandro’的虚构身份,恐怕并非多此一举,而是他在来宾名单中添加的即是这个名字,为的是让我们的人可以顺利入场。”
他稍稍加重了语气,“如此大费周章,这场混血儿舞会绝不简单,所以那个人才希望我们亲眼见证。有什么人将要到来,或者有什么事将要发生——我想,总归是与沉海秘社有关。”
电话那头郑彬咂了咂嘴唇,王久武猜他这是已彻底被贯山屏的一大套分析绕晕。
十几秒的沉默之后,一队长放弃细究,选择全部接受检察官的结论:
“混血儿舞会,混血儿……会不会跟那劳什子‘伴娘’有关?”
贯山屏表示赞同,“孙跃华也是在辉公馆见到了灰新娘,因此我怀疑那里是沉海秘社的一处据点,本就有意建议对其进行调查,眼下恰好是一个机会。”
“早点儿翻出邀请函就好了,我刚安排完专案组,撒出去容易撤回来难。”郑彬啧了一声。
王久武这时再度开口,“现阶段一切都只是推测,凌教授又下落不明亟需解救,我建议您那边不要分散力量。”
一队长挑破他的暗示,“你想说这正是用得着基金会顾问的时候?王顾问,你想潜入调查这场舞会?”
“是的,”褐眼的青年微微一笑,“而且我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唔。”
谁都听得出郑彬并不想同意王久武的想法,无奈他说得确有道理,而且专案组动作太大只会打草惊蛇。一队长最后答应得不情不愿,再三叮嘱要由警方——确切来讲就是他——担任指挥之后,才嘟嘟囔囔地挂了电话。
郑彬的声音一消失,贯山屏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跟你一起去。”
王久武毫不意外检察官会作此要求,刚才还在通话时这人就想开口,仅是出于礼貌才没有唐突插嘴。
他本想找理由打消对方的念头,谁知贯山屏紧接着连抛给他几句: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既非特殊情况,自然需两人以上同行。”
“而且我不放心你的健康状况,如果你在舞会上发烧晕倒,总要有人托底。”
“这场舞会恐有凶险,难道你觉得我可以坐视你去冒险,自己安心待在办公室?”
“王顾问,我——”
“我理解了,您不必再多言。”
褐眼的青年打了个手势请检察官停下,无奈地捏捏眉心。
……
被贯山屏“押”着做完全面体检、在戒毒医院留观一晚后,第二天王久武拿着医生开具的“健康证明”回到警局,开始为今晚潜入舞会的行动做准备。
首要之事是获得一队长的支持。
得知贯山屏要参与行动,郑彬当即表示反对,然而检察官这次态度十分坚决,任他面色如何不善也不肯放弃自己想法。两个涉及案子就固执死犟的男人对峙半天,最终郑彬败下阵来,他狠叹口气,与贯、王二人敲定行动细节之后,便代为联系有关部门,给他们赶制身份证件。
痕检员也为此次行动提供了很大帮助。
亚历山德罗先生横不能坐吉普车参加舞会,警局和检察院最高档的车也不超过二十万,租车行的豪车又太容易一眼识破。于是王久武去了趟刑技中队,向矢家二公子说明来意。
“我把车库位置发你,兰博基尼够吗,两年车龄,没怎么开过。”
史明刚从凌凛的别墅回来,一双眼睛正盯着数码比较显微镜下的灰尘样本,腾出手拉开一旁抽屉,在杂物堆里扒拉出个像打火机似的车钥匙,直接丢给了王久武,“不过你得先清一下车上的痛贴,记得别给我弄坏了,那些可都是我老婆。”
青年道了声谢,赶在史明问出“你们需不需要Arm Candy”之前,消失在痕迹鉴定科门口。
——待收拾好车、调试设备、取来租赁的高档礼服、作旧新制的身份证件之后,时间已是下午五点,离舞会开场只剩两个小时左右。
“等等,还要化妆吗?”
身上租来的礼服并非量体定做,于内侧卡了许多别针才勉为合身,贯山屏因此不自在地整了整领结。
“自然,即便不是要参加什么混血儿舞会,也得防止您被谁认出。”
王久武在虎口处掸了下化妆刷,轻声笑道,“不知是巧合、还是提供邀请函的人确实考虑周全,‘Alessandro’是个意大利名,而意大利人典型长相也是黑发深瞳,因此用不着一次性染发剂和带色美瞳,这能让您轻松很多。”
他拉来一把椅子,“请坐吧,贯检,您正好闭目休息一会儿。”
因为不需要柔化脸型轮廓,所以王久武这次给贯山屏化妆所耗费的时间,比在史明脸上“动工”那回短了许多。检察官肤色本就如玉白皙,只消取一豆遮瑕,盖住他眼下几日睡眠不足泛起的乌青即可;稍挑眉峰,深浓两黛,漂亮的眉亦无需过多打理,用刮刀修修大形就好。褐眼的青年要做的,其实也就是加数笔阴影,令这精致五官显得愈发深邃,在东方的柔和中自然过渡几分西方的硬朗,仅此而已。
整个过程中,贯山屏始终紧紧闭着眼睛。
“您有些紧张,是第一次化妆?”
柔软刷毛掠擦肌肤的陌生触感,从近处青年身上传来的淡淡皂香,如羽毛在他耳边轻拂而过的柔和话语,贯山屏一时不知是哪个令自己感到无措。
“拍婚纱照和办婚礼的时候,新郎官也要化妆的吧?”为了让他放松,王久武随口闲聊。
“我……没搞过这些形式。”
贯山屏抿了抿唇,又补上一句,“我们当时工作都很忙。”
“这样啊。”
听出对方不想多谈,王久武便没再多问,过了几分钟,才又出声:
“差不多了,请您睁开眼睛,我看看整体效果。”
男人依言睁眼。
却看到王久武微蹙起眉,神色中若有几分思索。
霎时间,一股战栗又爬进检察官的身体,他蓦地生起想把脸藏起来的冲动。
仿佛比众人围观时投来的视线更为可怖,青年此刻不展的眉头,令男人不自觉轻颤:
“抱歉,我的脸果然还是太——”
自卑的言语被王久武的动作打断。
一支豆沙口红轻轻点在他的唇上。
青年俯身,用拇指仔细晕开这痕胭色。距离如此之近,这双褐色的瞳中,自然只容得下检察官一人。检察官的身体仍在轻颤,但不再是因自卑而想自别人视线下逃离;许久不曾与谁这般亲近,肌肤相贴的感觉犹如触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