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日古在阿隼疑惑之下思索了须臾,还是做了决定对他说:“你看着点你家殿下,让他这几天安生点,可汗说什么就是什么。”
勃律听到了,在他身后嗤笑一声,像是对此感到不屑。
海日古说完之后就没再停留,径直上马奔离出穆格勒的驻地。他走后,阿隼才踱到小殿下身边。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勃律调整好神情,冲他笑了笑:“没什么。”
可分明刚刚两人就是在吵些什么。
阿隼眯起眼,却被小殿下拽着回了帐子。他无奈,只好先去铺床榻,铺完了扭身,看到小殿下已经在一件件褪衣物了。
阿隼看着看着,突然出声:“你的腰伤能乐舞吗?”
勃律乐呵:“这些日子都是你给我换的药,能不能乐舞你还不清楚吗?”
阿隼抿嘴不答,少年就欸呀一声,安慰他:“放心吧,我可以的。”
男子听后不咸不淡的“嗯”了声,似是认同了:“你伤好得很快,只要别扯太大的力气都没事。”
勃律爬上榻,调侃他:“你在我身边这么尽心尽力,我的伤要是再不好快点,可就对不起你这些日子的努力了。”
阿隼眼尾及不可察地一颤——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惹人遐想。
少年见他迟迟不上榻,磨蹭着又坐到榻边。他在床沿边踢掉足衣,抬脚蹭了蹭他的腿。
“睡觉,或者你选择看看我的伤是不是真的好了。”
阿隼猛然吸一口气,当即不假思索地弯腰,掀起床褥将人给严实地罩在下面。
这夜阿隼到底没有跟他胡闹。转眼已过两日,不知不觉就到了生辰宴那天。
今年穆格勒小殿下的生辰和那雅尔大会第一日乐舞在同一天,甚有看头,各部来的人比往年的都要多,都想在那雅尔大会上博个彩头。
一大早,小殿下就被众人拥在了帐中更换礼服,准备乐舞向天神庆贺丰收一事。除了祭师,任何人不能在帐中陪伴祭舞人,阿隼只得在宝娜的带领下率先前往前方的坐席。
犁堤的白日是欢快的,出了各部的驻地,来往之间尽是各形各色的人,仍不停忙碌着酒觞布宴。阿隼跟在宝娜身后,一路上看到了诸多不同于穆格勒部的其他样式的服饰。
草原上不同于中原的自在洒脱,从这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得到。
临进帷幔筵席的时候,欢笑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宝娜注意到身后人的脚步慢了几分,不太满的眉心一皱,催促男人:“快点跟我来,殿下的位置在这里。”
阿隼从四周回神,跟着女子的脚根闻之追上。
他们走过搭建起的宽硕坐台,正要从一方阶梯走上去。阿隼踏上一节,抬头朝上瞥一眼,看到上方中央舒利可汗已然端坐在那里。
坐台不算高,两三布阶梯,上面木地的面积却宽广,被一圈被帷幔环绕。正中央大可汗身边,坐着端庄却憔悴的图雅可敦。可敦右手方几步开外,延枭正抱着一串蒲陶斜斜靠在软垫上,身边围了几个面纱美人。
而他们从阶梯上来,正好落在大可汗左手方的区域,这里是小殿下的坐席。
宝娜上来后端正地立在了一旁,对阿隼说:“殿下祭舞之后才会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即可。”
阿隼点点头。他跟着宝娜站了一会儿,瞧了瞧帷幔外的烈阳,刚想问她那雅尔大会的祭舞什么时候开始,就见又有一人从阶梯走了上来。
起初以为是阿木尔或者符燚,毕竟一大早就没见到他们,现在祭典临近,他们也应该过来了,可谁知上来的是另外一个人。
此人抬头看到阿隼的瞬间就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似是早有预料。他视线掠过宝娜,很快便把眸光掩了下去。
他没有再看立在勃律坐席旁的二人,走到大可汗面前,手搭在胸脯行了礼。
阿隼竖起耳朵,听必勒格歉意禀道:“可汗恕罪,阿帕疾病缠身,实在出不了族。我有乌利瀚部族令,此次代我王参加那雅尔大会。”
大可汗的声音低沉,倒是叫阿隼听不清了,这让他不免有些猜疑,必勒格的声音是不是故意传进自己耳中的,毕竟双方坐席不算近也不算远,可正常交流声不会这么清晰的四散。
阿隼拿余光留意着必勒格的动静,见他之后又和大可汗说了些什么,这才行礼从他们面前再次走过,退了下去。他追随着男人的背影一路落到草地上,见他慢悠悠地往右方一排的坐台走去,直至登上乌利瀚部的台子坐下,阿隼的目光都没有收回。
祭舞的场地在穆格勒坐台的正前方,那里架在草地上有一个圆形高台,正好能让三面参典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阿隼垂下眼睑,再次向四周环视时,却发现延枭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空无一人。
很快,下面鼓声阵阵,乐曲飘扬,阿隼知道,这是祭典要开始了。
祭舞人出了帐子,在几位祭师的簇拥下,迎着鼓声缓步朝乐舞的高台而去。他身上的厚重衣衫层层叠压,色彩明亮璀璨,在烈日下耀眼夺目。
他舞袖垂落宛如羽翅,光辉圣洁,仿佛天神降下的宠儿。
他发髻高耸,头上是颜色各异的缎带和流光饰品,各色均象征着草原上的每族每心,和对天神的崇奉。
他一步一响,衣摆上连串的铃铛随着他缓慢的迈步仍旧飞扬相撞,奏出铃铃悦耳之声。
他被遮住容颜的面上却叩着一只金灿灿的半脸面具,不同于身上的祥和,那是一张狰狞的麒麟。
少年正要继续朝高台而去,却在半途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少年往前迈的脚掌停在半空,随后不着痕迹地缩了回来,立定在原地。
他目不斜视,似乎在等面前挡路的人离开。
几位祭师察觉不对,刚想开口,然而这位拦路的意气风发的二殿下将祭舞人上下玩味地打量了好几眼,蓦地嘲笑出声——
“你阿娜是胡姬,那你跳的怎么说也要博我们乐一乐。好好跳,跳得好了,二哥赏你条金链子”
掩在面具后的眸子刹然冷冷上抬,从狞恶上挑的面具轮廓后瞥向他,目光钻心入骨。
第一百二十二章
鼓声已经持续了多时,高台上却始终不见祭舞人的身影。四周的氛围明显躁动不安起来,议论声细密不断,就连大可汗的面色也愈发阴沉。
耽误了祭时,天神是要降罪的。
宝娜开始焦急,探着头往下面看,慌张碎念:“殿下怎么还没出现……”
阿隼敛眉,视线绕了一圈,看到右方时,发现延枭刚刚从坐台那头的阶梯上来。
他一顿,忽然像是知道了延枭去了哪里,刚想同宝娜说,就听身边的女人小声惊呼:“来了来了!”
男子急忙扭头,一眼就看到下方款款走的华服人影。少年身上悬挂的铃铛在声声鼓曲中还能清脆的传进众人的耳中,像是来自草原深处的呼唤,直传天穹。
阿隼心中不禁升起难掩的澎湃和战栗,他紧紧盯住下方的人影,想寻找最熟悉的面容,然而视线掠及到面孔上,却被少年佩戴着瞧不见真面容的金灿面具拦住了渴望。
随着重新振起的鼓声,祭舞人步步缓上圆台。当他站定在高处时地一霎那,伴着他步步震响的鼓声也随之停滞。
几位祭师端着盛满水的舀盆分别围住圆台站在下方,其中有一老者手持拄仗,身上披着墨色陈旧的衣袍,冲着四面坐台上的各部族人开始高声诉唱。
他的语调低沉沙哑,却又像是从遥远传来的一般悠扬。祭师的拄仗向着大可汗的方向重重点在平坦的草地上,随后高扬起手,用弯曲的仗头直指苍穹。
这一刻,草原的大地连接了他们信奉了上百年的天神。
这语调是生涩的,是充斥着草原人对天神从骨子中渗出来的崇奉。阿隼听不懂祭师在高声诉说着什么,他的目光只紧紧锁在下方台子上的人影。
台上的少年镇定自若,被遮在面具后面的眼睛不偏不移,始终微微垂落着眸子。他好像看不到周围所有人似的,宛如狼神临界,孑然一身孤傲地站立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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