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边听边喝完了一碗粥,身子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侧首问他:“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这么崇敬我?”
“是的!”少年中气十足。
勃律眯眼笑起来,笑过后低低道谢:“谢谢你。”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向同一个少年道谢。
少年有些发怔,不明所以,勃律却已经站起身,惊地他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勃律看着正耀眼的少年郎,说:“若你以后都想打胜仗,就跟在我身边吧。”他顿之笑笑,“这样以后,你讲出去就能风光两辈子了。”
第二百三十章
马车跑在官道上被人赶得飞快,轮子卡着石子驮着车上下颠簸,像是下一瞬就能飞出去。
许言卿的头第三回被撞到车壁上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他气的推开身边挤得要死的两个人,从车帘里伸出一只手狠狠拍在外面驾车人的后背上,在一片嘈杂声中怒吼:“你能不能慢点!”
阿木尔吓了一跳,手里的绳子险些没拽稳让马脱缰。他气的扭头喊回去:“你能不能坐好?”
“不能!”许言卿这声喊完,车轱辘不知又卡到了什么东西,整个车身跃了起来。
神医吓得脸白了三寸,气呼呼地甩下车帘赶忙爬回去,抓着竹苓的胳膊勉强坐回原位置。但是才坐下没多久,他又在车里冲外喊:“你做什么跑这么快!他又死不了了!”
元毅缩在一旁扇着扇子看乐呵,就听外头的阿木尔从一阵风声里扯着嗓子喊:“要不是因为你非要在阳州吃鸽子,我们早就到荆城了!”
许言卿气的在车里用力“呸”了一声,然后阿木尔就听里面没声了。
他们十几日前才刚从苗域出来,这次是许言卿指的路,说要回旧址取点东西。接下来他们每到一个城镇神医就要求停车进城,说这些城镇里面他曾经都住过一段时间,都落下了或多或少的玩意儿。
刚开始,元毅和阿木尔都感叹这神医不愧是游历四海的神医,哪里都有他的住处,可谁知过了几日他们在一座城中抓到许言卿乐颠颠地坐在酒楼里吃着菜肴,才知道这人是诓他们的。
阿木尔气得差点背过气——原来这祖宗是打着回家看看的名头,进城吃当地的小吃。
——这何止四海为家了,这已经是把天下所有的酒楼当家了!
由于许言卿这一闹,他们的行程比预计的要耽误了好几日。阿木尔气恼了,一怒之下跑到许言卿那儿揪了人就塞进马车,当天带着车里的三人黑灯瞎火赶夜路,任凭许言卿在车里如何嚎叫都充耳不闻。
想到这,阿木尔边赶着马车边翻了个白眼。
他们在三日后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荆城。马车颠了一路,许言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现在就算放在他面前一盘佳肴他都无心下口。
竹苓扶着自家师父进了客栈休息,门口独留下元毅和阿木尔搬行囊。
“荆城这地儿大的可真不逊色上京,瞧瞧这宽道。”元毅赞叹着啧了两口,随后又叹息。
要不是边疆战事频繁,荆城怕是会成为连通三方的宝地,不会亚于上京的作用。
阿木尔搬下来最后一件东西,疑惑地看向元毅:“你没来过?”
“没有。”元毅摇摇头,“边疆之地,我这身份岂能随便来。”他身为东越的一个王爷,但凡挨着一点事关朝政的事儿,都得被人被皇座上的那位多疑三分。
今日他能来荆城,说到底还是借了勃律王子的光,要不是圣上让他做的事儿,他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往这边踏一步。
阿木尔觉得有道理,附和着点点头,但很快想起什么:“这么说,我们在这地方就指望不上你了?”
元毅无辜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指望我?”
阿木尔啧了一声,跳下马车:“勃律只告诉了我到荆城联系他,却没告诉我如何联系他。这地儿挨着你们东越军营,我不能随便上军营找人吧,连个信物都没有,怕是会被关进牢里。”
元毅却睁着眼睛说:“我觉得可以啊,你直接去军营把他叫出来。”
阿木尔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过了一息后他脑中一亮,盯着元毅的眼睛也亮了亮光。
正谈论的西北军营内,勃律同祁牧安坐在帐中各处理自己的事情。勃律从符燚递给他的狼师军务汇报上抬起头,瞥到不远处桌子旁安静十足的祁牧安身上时,他忽地就愣了神。
这几日说来挺奇怪,阿隼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一样,整个人叫人看上去不自在的很。他问了符燚也问了那个叫段筠的男人,都说这人瞧起来好端端的,符燚还说或许是他们分开太久,蓦然再在一起生活,是他不适应了。
放屁。想到这,勃律在心里把符燚骂了一遍。
他倚在椅子上,一只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无意识抬起食指来回敲点。他注视着祁牧安出神,直到对方察觉到视线抬起头望过来。
“怎么了?”祁牧安扫眼他腿上摊开的纸张,以为是有事要讲,见他不出声不好意思打扰。于是他说着要站起来,往勃律跟前走。
“你站住。”勃律急忙回神叫住他,愣是让祁牧安的身形顿在半空中。
祁牧安起身的幅度僵持了两息才渐渐坐了回去。他在桌后望着勃律,试探着重新问:“怎么了?”
勃律今日去狼师巡视,见了重新划出来的三师的将领,因此穿的是他们草原的服饰,右边的耳朵上还坠着一串耳饰。
勃律身上异域的花纹映在祁牧安的眼底,仿佛将他带回了那年的那雅尔大会。小殿下也是穿的风姿夺目,在大会上耀人眼。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勃律的一声将祁牧安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愣了愣,张嘴“啊”了一声。
勃律见他这般忍不住笑了一声,微微往前倾了半寸身子,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祁牧安一头雾水。
“不然你这几日怎么怪怪的。”勃律皱眉,用自己的话形容了一遍:“就像……就像有什么是想告诉我但你又不知道如何告诉我一样。”
他沉下面孔:“难不成你又收到了东越皇的信,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祁牧安深吸一口气,连忙打住他的话音,怕这人越猜下去越离谱。
男人心里沉沉叹息,如勃律所说那样,这几日他心里确实有些别扭,也有些埋怨勃律,心里生了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闷气。
前些日子勃律一早去狼师,他吃过饭后才得知这位根本没用饭就跑了出去,于是想着把人逮回来用饭。
可他到了狼师,恰巧看到了勃律和符燚的比试结果,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所以勃律现在的身子根本没有好利索,也无法恢复如初,他那嘴里说出来的话全是安慰他让他放心的谎言。
勃律中毒的这件事永远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恨他自责同时也有怨,这些情绪在重新拥有勃律的那一刻到至今都在一遍遍涌向自己。
勃律拧着眉瞧着许久一言不发的祁牧安,面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的脾气就算是完全解了毒也回不去了。
男子不悦开口:“别墨迹,你到底要说什么?”
见人生气了,祁牧安心里咯噔一声,才犹犹豫豫把话撂了出来,话里话外都透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微弱怨气,和一些愧疚。
“小心眼。”勃律愣了半天后忽地轻笑出声。他以为自己在瞒着阿隼,实际上这家伙第二天就知道了。
他叹口气,想了想,起身来到祁牧安面前,坐下掐住男人的下颌,手劲微微发狠,竟让祁牧安感觉到了一丝疼意。
他皱了皱眉。
勃律就势把人的脸拉近了自己几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头在人嘴角亲了一下,热气还没呼到脸上,他就退开了。
祁牧安愣住。
“我也算讲对了一半啊,我现在确实无事了,你也不用担心。”亲过后,勃律当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他面前耸耸肩:“再者,你对着我就有事说事,别弯弯绕绕,我见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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