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钦眼前一亮,方才怛然失色的神色荡然无存。他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希翼,再次咧开嘴阿谀道:“我知道你们穆格勒里谁是和哈尔巴拉同谋的叛徒,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助你铲除他,怎么样?”
勃律眉眼星冷,仔细分辨他这话中的真假。
他不止一次这样猜测过,但也仅仅是猜测。可如今岱钦都说出这样的话用以自保,看来穆格勒里出了叛徒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族里谁有能力能搭上哈尔巴拉这条线?勃律拧眉细细忖量了须臾。推敲了一圈下来,他发现大帐的人,亦或是大殿下二殿下,更甚至于被父汗召回来没多久的必勒格,都有可能。
“穆格勒的叛徒是谁?”勃律斜视他,吐出来的话没有丝毫温度可言,听的岱钦瑟着脖子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但他没完全退缩,迎着少年黑沉的面孔,僵硬地扯动嘴角得逞一笑:“这要等你和哈尔巴拉谈判、用我去交换你的人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
勃律的舌尖抵了抵后牙,思索了小片刻他这句话的分量,最终选择缓缓蹲下身,和他平视。
他垂眸静道:“人被带走的时候,死了没?”
“没死,还能说话呢。” 岱钦心知他这是改变了主意,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不再害怕哪一刻会突然被人拽出去砍了脖子。
他紧张的后背舒缓后重新弯折,涔涔冷汗随着松懈的心情很快淡下去。
岱钦对勃律槽道:“也不知道他犯什么毛病,原本确实和我约定的是交接时刻,但他提前一个时辰就让人来把那人带走了。”
他被反绑着往前蹭了蹭:“不过你我都知道,真正到了他手上,谁都活不长。但据我所知,昨夜他并不在自己的营地,而是回了乌兰巴尔部,好像听说老可汗快不行了。”
勃律眸光随着他这些话愈发低沉。
乌兰巴尔部的消息裹得比较严实,这些年能探到的只有他们二子和三子的动向,其他的除却那个好几年未曾出现过、宛如人间蒸发了的巴特尔,至今穆格勒仍确切掌握的就还是那时候他们可汗卧病在榻的消息。
若真如他所说的,那乌兰巴尔部怕是择日就要换主了,此番定会在草原掀起轩然大波。
岱钦自顾自地继续说:“他这番要再回自己营地,估摸着怎么也要今晚了。那几车粮草可是要在今晨送去的,估计这个时候我被你们抓住的消息已经被他知道了。我手里抓着他好几件命根子,他不会让我死,所以你只需要安安静静等着他的信鹰来向你传达交涉,到时候一命换一命,我不会死,你也知道了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岂不一举两得?”
勃律眨眼看向他,听后却开口冲他问了另一件自己感到奇怪的事:“你这几年可见过乌兰巴尔部的老可汗和巴特尔?”
岱钦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自己这个,愣了愣:“没有,自从你们和乌兰巴尔大战后,迄今为止都没再见过这二人。我去乌兰巴尔部的时候,在部族里通常见到的只有二子,就连哈尔巴拉一般都会在自己的营地待着。”
“一般?”勃律抓到一个字眼,“他除了北面的营地,还会待在哪里?”
岱钦双目睁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倏然紧闭,却懊恼不及。他被拴住的手用手指在手心中不断抠唆,快速思索这话该怎么回。
勃律看穿了他心中的打量,笑了一声:“别白费心思了,穆格勒的叛徒我自己也能揪出来,去你营里救人我能救第一次就可以去哈尔巴拉那里救第二次,所以现在我不是非你不可。劝你看清楚,现在要不要你的命,是看你老不老实。”
岱钦神色闪烁不定,在少年凌厉的逼迫下,才消下去的紧迫再次席卷神经,让他怕到支撑不住,纠结了许久,咬牙交代出口。
他狼狈道:“他有一片自己的私地,不大,人也少,但里面和他营地的兵不太一样。”
勃律转了转浅琥珀,问:“那日拿尖牙刀伤我的,是你的人还是他的人?”
代钦颤颤唇瓣,全拖了出来:“他的人,那日派来督促猎狼的。”
“现在人在哪?”
“不知道,估摸在他的营地吧。”代钦垂下头。
勃律明晰了半分,不打算再继续盘问下去,悠悠站起身欲离开。
岱钦见他要走,忽而抬头盯住他缓慢直起的身形,略显亢奋的扬声道:“你是不是也从中原皇帝那儿捞了什么好处?”
勃律不明就里,侧首反诘:“为何这么说?”
“不然你身边为什么会有中原人。”岱钦勾住唇角,一瞬间觉得自己知晓了勃律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朝前探了探身子,急不可待的打听:“是不是东越?你是不是和东越皇做了交易?他承诺你了什么?”
勃律眼尾一抽,低骂了句,置之不理,毫不留情的转身出了牢帐,独留下岱钦一个人在帐中大声嚷嚷,妄图让他留下来告诉他答案。
待他走出牢帐的时候,已经离他出来过去半个时辰了。
阿隼清洗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后,见人还没回来,脸色立刻耷拉下来。但他仍沉声静气地替少年擦拭好银甲,将其整整齐齐的规整好,打算去把人揪回来用饭。
外头刚下过晨雨,空气中还泛着水汽,消减了夜晚带给鼻息中的腥热与烟焦味。
他没有看见,不远处正负责清点他们这次从岱钦营地顺道带回来的粮草的符燚,正被一旁的小公主取笑。
“你不是说不管小殿下死活了吗?”其其格靠在一车还未清点的粮草袋上笑他。
符燚笨拙的在纸上勾画着,几笔下来使他颇为烦躁。以往这种事都是阿木尔在处理,现在少了那个人,文事也变成他来解决了。
男人叹口气,抓着笔杆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那都是气话!我能真不管他吗?我若不管他,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其其格撇撇嘴,对此感到不屑。她整个人沉沉靠在牛车上,仰头看了看被雨水洗刷过的湛蓝天,哀苦叹了一声。
符燚抓耳挠腮地把这车记录完,瞥见小公主目光哀哀,于心不忍说:“你若那么想特勤,就回去吧,回了纳曼部没准还能见见他。”
“回去了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易出来了,我阿塔不会放我再溜走的。”其其格绞着手指嘀咕。
“你和特勤见面,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符燚纳闷。
其其格皱皱鼻子:“近日阿塔不知怎么了,不太愿意让我出去了。我来昭仑泊之前和海日古见面,都是偷偷出来的。”
符燚听后表示尤为不解,但也不敢胡乱猜测,“嗯”了一会儿对她说:“兴许是纳曼王觉得你们该成亲,中原不是说成亲前不让见面吗?”
其其格双眼一翻:“平日里还见不得你傻,这些天却是见识到了,难怪宝娜几次向我埋怨你榆木。”
符燚“啊”了一声,更摸不着头脑了。
小公主再送他一对白眼:“那是下聘订亲的之后,海日古还没给纳曼部下聘呢。再说了,草原哪有这些规矩。”她说完,歪了歪头,苦思冥想:“我总觉得前些日子阿塔怪怪的,同我玩笑的次数也少了,束我束的还很严,而且一眼不见就板着张脸。”
符燚宽慰她不要想太多:“许就是太过于操心你和特勤的婚事了。”
其其格努努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符燚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踏着浅洼积水朝牢帐的方向而去。
他赶忙把笔纸随手扔给另一个人,吩咐他们认真对完数量,扶正腰上挂着的佩刀,再其其格惊异的目光下,越过女子昂首阔步向目不斜视前行的人走去。
阿隼好端端向着牢帐走着,忽而发觉左侧快速压过来一道人影,紧接着,对方的手就用力摁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得他迫不得已钉在了原地。
他略微不耐,稍稍侧首瞄了眼符燚,似是在问他要做什么。
符燚剑眉一横,反手拔了腰间的佩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刀刃冲地,执着刀柄递给阿隼,扬扬下巴让他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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