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呼吸微薄,呼吸浅淡,似是睡着了。他阖着那副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浅瞳,微颤着长睫,看样子睡得并不安稳。被夜风吹的零散的发丝瘙痒般拂过面容,打乱了他的轮廓。
他躺在那里,睡着的容颜眉目清和,少了平常的暖阳嬉笑,犹像润玉的邻家儿郎——一位自异族而来的儿郎。
阿隼看的呆愣,痴痴伸手,竟鬼使神差地触上少年的面颊,继而又落到额顶。他缓缓俯下身,没有惊动一切,两指就着微风,开始慢慢移动。
指肚从额头滑到两扇眼睑间,迟滞一刻,继续勾勒着鼻梁至高挺的鼻尖,随后手指一颤,轻微坠到禁抿的嘴唇上。但他停了下来,转而换上裹着茧子的拇指,连含指甲按压在少年的唇瓣上,不怎么轻柔地从唇缝间掠过,抵住下巴捏着。
他恍惚轻叹,有点贪恋,头也低的更甚。
骤然间,出乎意料的,手下的少年唰地睁开双眼,右手迅疾握上男人来不及收回的手腕。他刚掀开的眸子目光冷淡,目不转睛地对视上阿隼。两人距离拉扯极近,一时间呼吸交融,惹人遐想。
他淡淡望进男人一双惊慌失措的瞳子,对方因为事发太过突然而没缓过神绪,未来得及脱身。就这样,在下一瞬的时候,少年忽地揪下男子的衣襟,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口咬上唇齿。
阿隼硕得睁大双眼,但很快,惊讶和无措在少年平淡的瞳仁下逐渐化归平静。
少年的利齿咬破了他的唇瓣,使得他破了情绪,吃痛地闷哼一嗓。灼热铁锈的鲜血浸到唇腔,让勃律难免蹙眉往下咽了咽。但很快,他主动裹住对方的舌腔,舌尖搅动,汲取着身边夜晚里的唯一温暖。
他抓在男子衣襟上的手指越收越紧,用力往下拽的幅度也愈发低,快要贴到他的胸脯。滚烫的温度从身上的男人传递蔓延到他的全身,两颗心在黑夜中扑通碰撞,激烈敲打着胸腔,似要冲破束缚,直挺挺地撞击在一起,纠缠在一起。
阿隼被迫撑在少年头的两侧,抓在草根的十指收紧,手背上青筋不知何时突突显现,险些要把地皮扯下来。他半身压在少年的半身上,迷乱中张开嘴,反客为主允着唇,勾舌侵进,卷走遗存在他口腔里的铁腥。
唇齿互碰,蛮横地磕出烈火。
少年的呼吸渐渐沉重,就在他头脑昏沉的时候,身上的重力离了半寸,他便顺势松了手,推着人坐了起来。
少年喘着粗气,舔去唇瓣上粘的血迹,冲他得意地扬眉一笑。
“怎么样,被咬得滋味不好受吧?”
离了热唇,阿隼木然。回想起自己刚才乱心的样子,倏然慌了神,六神无主地飞快站了起来。他想逃,想离这个少年身边远远的,但脚下虚浮的很,捂着一张通红的脸,跟鬼打墙了一样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少年好笑,喘息喊他:“喂!你逃什么!”
男子什么都听不进去,脚下乱作一团,转身误打误撞走上了来时的路线。他摸索着四方,干脆心想就这样迷了方向,死在草原上吧,也好比顶着绯红的脸和被咬烂的嘴回去,惹人笑话。
——这是不打算认账了?
少年瞅着他落荒而逃背影,笑意拂面,心情舒悦的很。他又舔了舔湿热的嘴唇,抬手拍了拍卧在身侧的瓦纳,将其唤醒。
“去吧,替我把他送回去,然后我们就该回昭仑泊了。”
第五十九章
回到帷帐,看到阿木尔守在榻前,榻上躺着正熟睡的宝娜。
听到声响,男人飞速扭头看去。见阿隼完好无损的回来,他立刻走过去将人又拽出了帷帐。
站在帐口外面,他急道:“你跑哪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被二殿下的人抓走了。”话落,目光一转,借着帐内透出来的火光,他瞧见了阿隼嘴上的口子。
阿木尔一愣,连忙又问:“你嘴怎么了?”
阿隼偏了偏头,眼神躲闪:“没什么,不小心磕着了。”
阿木尔又仔细看一眼,不信:“你这不像是磕到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对,狼崽子咬的。他抿唇心想。
“你不会追上去打人了吧?”见他不吭声,阿木尔以为是默认了,当时急得恨不得找个榔头捶到这人头上:“你怎么跟勃律脾性一样,以往延枭挑衅他,他恨不得当晚就和符燚一起拿刀去砍人。更何况那些人天生就是拿刀子的死命,你又打不过,你跑上去干什么!”
“我没打人。”阿隼无奈,说的话让阿木尔更不信了。
“你没去打人,那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话让他又想起了方才的事,顿时面色又是浮红,结结巴巴,话说不利索,犹豫着该不该告诉阿木尔。
男子听的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他心一横,道:“我,我去见殿下了。”
这句阿木尔听清楚了,瞬时睁大了眼,压低了声音问:“勃律回来了?”
“没有,我是跟在狼后面,出去在一个小坡上见的殿下。”
听人没进穆格勒,阿木尔呼口气,换了个姿势掐腰骂道:“勃律真不是东西,偷跑回来也不看看我们,只见你是几个意思。”
他气不过,抬帘瞥向阿隼:“那他现在人呢?”
阿隼不知道,但私心作祟,对他说:“已经回去了。”
阿木尔又骂了一遍。
帐子里传出略微沉重的呼吸声,惹得阿隼频频望去。阿木尔也注意到了,扭头看过去一眼,发现没什么异样,才叹气解释道:“宝娜长这么大第一次没勃律护着,今日是真吓住了。”
他瞪着阿隼:“你也是,宝娜嘴硬,你手更硬,没一个省心的。”
这是在埋怨他不该多管闲事?阿隼当即愤懑:“我若不出来救她,她就真被拖进去了,届时发生什么事都晚了。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竟然不关心她的死活?”
阿木尔愤道:“现在什么情形你们都看不到吗?因为哈尔巴拉被放走,勃律已经被谴去驻守昭仑泊了,延枭现在在大可汗的授意下暂理勃律的事务,指不定风云间这十几年的恩宠就要换了人。”
“勃律不可能护她一辈子。今日要不是她冒犯了延枭,也就不会出现这件事。”
阿隼眼中迸出火,压抑着嗓门怒道:“所以你就看着她被那个畜牲拖走?”
“畜牲?”阿木尔惊他的胆大包天,“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他好歹是穆格勒的二王子。”
阿隼眯眼:“你在怕他。”
“我没有怕他。”阿木尔好笑。他吸口气,继而说:“你也看到了,勃律的狼有些是护在周围的。他这人习惯做后手准备,虽然人在昭仑泊,但不会让我们真的出事,我相信他。”
他的话音越降越低:“勃律的心里,除了那群狼的命,便是族人的命了。”
阿隼盯着阿木尔,没再开口。
男人沉了息,有些无话可说。他瞥眼帐内,最终还是小声叮嘱一句:“明日延枭会正式接手这里,你的身份在这里不妥当,暂且先去奴隶帐吧,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他一滞,继续说:“延枭要是杀了你,我不好向勃律交代。”
“那宝娜呢?”他问。
阿木尔注视着他,认真道:“我会安排好她,你管好自己就行。”
翌日,果不其然,二殿下的人马哗啦啦的踏进了狼师的地盘,再没了忌惮。延枭冷着脸将地方转了一遍,没看见任何一只狼,便大剌剌的直接进了主帐,坐在了昔日小殿下极爱的毛皮榻椅上。
他的人牵着马来到奴隶帐,吆喝人将这几匹马擦拭干净。
阿隼杵在后方,对着一匹马有些发愣。他颠颠手里的猪鬃刷,转身要去沾水。怎料蓦地回头,竟是撞在了一个女人的眼前。
中原女人端着水盆立在他身后,被他突然的回身也是吓了一跳。她惊地抖怂肩膀,但很快又腼腆地抿唇弯起唇角。
“我来帮你吧。”
阿隼打量了番她的细胳膊细腿,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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