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父听着这一番辩解的话,真真是被气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把自己的愚笨怪到别人身上的,关键是你明明知道那是歪理,仔细一想,竟还真的反驳不能,看着小崽子圆乎乎的脑袋,手掌动了动,好悬才忍住了没动手。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别笙觑了一眼别父沉下的脸色,不敢接着输出自己的观点了,“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别父张口正欲再说,书房的门却被敲响了,往外看了一眼,见是十九,叫他进来。
十九捧着檀盒踏入屋内,垂目行礼之后道:“老爷,少爷,这是长龄世子方才遣人送来的。”
别笙看着十九手上的檀盒,想起了昨日沈长龄说要给他送药的事,虽然不想要,但想到沈长龄蛮横恣肆的性子还是道:“放下吧。”
十九将盒子放到一旁后退了出去。
待人走了,别笙抽了锁打开檀盒看了一眼,里面并排摆着螺钿云纹圆盒,瞧着与他上次伤了手时用的药膏颇像。
别笙没怎么在意,合上后准备扔进木屉。
他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别父却是知道的,原本小辈之间的往来他不便干涉,但沈长龄出手就是这样的珍贵之物着实让人讶异,便也多问了一句,“世子缘何送了蟾玉膏给你?”
别笙想到那天夜里的事,心里还气得紧,只对着别父到底做不来告状这种事,信口道:“我也不知,可能是东西多的没地方放吧。”
别父看着把他当傻子糊弄的小崽子,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
别笙疼的“嘶”了一声,他一面揉脑袋一面道:“待会儿用饭时我要告诉母亲你又打我。”
别父顿时止住了话音,他看着信誓旦旦说要去告状的小崽子,冷笑着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别笙给他比了三个指头。
别父看着自认幼稚的别笙,额角抽了抽。
第66章 殿前香(六十六)
待到晚间用饭的时候, 别笙添油加醋的将方才挨打的事说了一通,完了捂着后脑勺一副还很疼的模样, “我方才摸了一下, 这里好像起了个包。”
别父看着别笙这番作态,只觉得方才打的轻了,他放下木箸提醒道:“我方才打的是头顶。”
别笙:“……”
他放下搁在后脑勺的手,不说话了。
别母看父子俩斗完嘴, 抿唇一笑, 给别笙夹了一筷子菜, 安抚道:“长龄世子无缘无故送来这样重的礼, 你父亲也是关心你。”
说完她又朝别亭道:“以后别遇事就动手, 你好歹也是个文官, 就不会好好教稚奴道理吗?”
别亭心道:你若是见过这小崽子伶牙俐齿、歪理连篇的模样, 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但转目看了眼别笙, 见他一面点头表示受教,一面换了公筷给妻子夹菜, 而妻子则笑意盈盈的模样, 只能咽下想说的话,道了声“好”。
别笙余光瞥见父亲被堵的说不出话, 唇角偷偷抿出个笑来。
用完饭, 别笙回了扶风院,开始练习画竹,之后几天亦是如此, 不是在读书, 就是趴在窗下观察院中的竹子,半点不得闲。
主要是不敢把课业拖欠太久。
五天过去, 别笙给温府递上了拜匣。
等确定了拜访的日子,别笙当天起了个大早,很是拾掇了一番,一身淡青色的交领长衫,银纹滚边,腰束云环,下面坠了枚双面镂雕的如意佩,远远瞧着当真个清腮润玉的少年公子。
别父知道别笙出门是拜访温酒,只问了句便放人出门了。
两家府上隔的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是以别笙也懒得坐马车了,直接带着十九走了过去。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到了温府门前,别笙先歇了口气,等缓过来几分后才叫十九前去叩门。
门子想来是得了吩咐,见到来人后直接躬身请了进去,“大人已在园中静候公子了。”
别笙“嗯”了一声,“前面带路吧!”
“是。”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日光倾泻下来,一地的斑斓。
再往前便是叠石掇山,山石围成的曲廊,中通曲径,外环流水,上掩花枝,玉壶仙境不过如此。
不同于别府的中规中矩,这里更多的是种烟雨江南的委婉清丽。
待从曲廊绕出,抬眼便见一披着鹤氅的男子正端坐于亭台正中,手执白子,面前是一盘未完的棋局。
他弈棋也怪的很,对面没有人,瞧着是同自己下的。
许是听到了一旁的动静,温酒将手中棋子归位后看了过来。
别笙站在那里喊了声“先生。”
他的声音有些紧,似是有些紧张。
温酒看着少年抱着画匣站在那里,身后是花枝掩映,身前是天光豁然,乌黑的眼睛那样望过来,眼底带着些很容易叫人觉察出的好奇,有点像是宫中的那只小猫。
想到这里,温酒不由一笑。
目中带着清浅的柔和,“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
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宽和,别笙放松了一些,他走过去揖下一礼,“拜见先生。”
温酒轻一颔首,他见别笙怀中还抱着长长的画匣,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先放在这里吧!”
“嗯,”别笙听话的将画匣搁下,只是放下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但就这么告辞似乎也不大好,环视一周,还是将话题扯在了眼前,“先生一个人也能弈棋吗?”
“闲来无事,一人弈棋也别有趣味,”温酒展颜一笑,示意他坐下,“笙哥儿可要与我手谈一局?”
别笙听到温酒的话,没敢应,天知道他连棋谱都没翻过几本,也就因着上了几堂课,懂得基本的规则而已,“我下棋的水平可能不大好。”
温酒“嗯”了一声,不大在意的模样,将棋罐推到了他那边,“笙哥儿先行三子。”
都让到这里了,别笙也不好拂了温酒兴致,只能赶鸭子上架的捻了颗棋子。
黑子先行,先落天元。
第二、三子分别落在了右相以及斜对的空脚。
下完之后他朝温酒看去一眼,敛袖道:“该先生了。”
温酒执白子,闲闲落在了右侧的相脚。
别笙看着他一派晏然的姿态,想了想下到了左下的相脚。
温酒很快跟上。
别笙一边回想那几本没翻过多少页的棋谱,一边艰难落子。
越往下走,思考的间隙越长。
两刻钟就结束的棋局,一大半时间都叫别笙占去了,他看着棋盘上几乎被诱杀殆尽的黑子,抿了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学生输了。”
他的眉眼微低,双手下完棋便放到了腿上,瞧着有些拘谨。
“无妨,”温酒见别笙姿态乖顺,心下不由多了两分喜欢,“且收拾了再来一局,这次让你五子。”
别笙忍不住道:“五子?”
“怎么,嫌少?”
温酒笑着问道。
别笙摇了摇头,他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就算先生让他十个子,也未必能赢得了,“多谢先生。”
温酒看他谦逊知礼,点了点头。
这次却没有只顾着自己下,偶尔也开口指点一下别笙。
偏偏他每次都是在别笙落子之后才告诉他应该如何下,弄得别笙好几次想要悔棋。
但顾及着对面的人是温酒,没敢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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