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起了身。
别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连振衣踏出了门槛。
他去的不算久, 约莫一刻钟便回了, 进门时手上还掬了一捧东西。
“这些可能用作棋子?”
别笙抓着绫被探头,在看到他手上泛着流彩的小石头时, 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振衣,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连振衣道:“整理杂物时见到的,许是上一任屋主家中幼童所遗。”
“那我们说起来还要谢谢他,”这样恰逢其会,叫别笙眼睛忍不住弯了弯,他捡起一粒石子碰了碰,笑着看向连振衣,“充作棋子应是尽够了。”
迎着别笙望过来的目光,连振衣神色不由轻缓了些,虽也算不上柔和,却不像先前那般时刻绷着。
他将小石子倒到案上,和声道:“能用即可。”
别笙根据颜色将小石头分成了两堆,然后将深一些的推到了连振衣那里,“围棋自来白子先行,你用这个。”
连振衣“嗯”了一声,接着听他说。
别笙看着连振衣认真的神色,讲的更仔细了,“棋盘纵横各一十有九道,黑白交互,需得截断对方的气……”
等到讲完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别笙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
连振衣眼见他不住舔唇,起身倒了杯水过来。
“多谢振衣,”道过谢后别笙接过杯子一气饮喝尽了,他将杯子随手搁下,用袖子沾了沾唇,“我们开始吧。”
连振衣应了声“好。”
别笙捻了粒石子先行,“啪嗒”一声落于纸上。
漆案野石相击,和着院外流连不尽的雨声,别有一番趣味。
连振衣随后落子。
他走的很是谨慎,总是要先思索一阵才肯落定。
别笙因着从前便学过,相比之下要游刃有余一些。
可越是下到后面,最先感到吃力的竟是别笙,他看着对面专注棋局的连振衣,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骗了自己,可最开始的生疏又不是骗人的,只能按下了莫须有的猜测。
最后别笙勉强靠着经验赢了棋局。
而连振衣也稍稍找到了一些感觉。
别笙总觉得继续下去自己可能会愈发不继,想将棋局作罢又开不了口,一方面觉得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另一方面下棋是自己提出来的,总不能才走了一局便反悔,这般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只能拾了棋子重开一局。
第二局算是险胜,只赢了半子。
别笙看着连振衣,捡棋子的动作慢了一些。
连振衣见他神色有异,稍一思量便明了原因,按理来说这时候该找个理由将棋局作罢的,只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第三局果不其然的输了。
别笙看着连振衣,有些抬不起头,说着是教人下棋,结果不过三局,自己这个“先生”就落败了,实在是有些丢脸。
他捏着棋子,垂着头既尴尬又有些沮丧。
连振衣见别笙这般,有些想笑,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意,“公子。”
别笙没吭声。
连振衣只好又唤了一遍,“公子?”
别笙将才拾的小石头丢出去,闷闷道:“做什么一直喊,我又不是聋子。”
连振衣看他耍脾气的模样,目中的笑意实在有些忍不住,“那还要接着下吗?”
这话跟火上浇油无异了。
第114章 燕脂雪(十四)
别笙拢眉看他, 心道这人怎么这样没眼色,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有多下不来台吗?
不说给他递个台阶, 哪怕不吭声也是好的啊。
弄得他现在应也不是, 不应也不是。
自己在那恼了半天,脸色更是碾了红又着了青,最后咬着牙却是底气不足的道:“都过午时了,还下什么啊, 我……我都不用吃饭的吗?”
这话若叫旁人听了必然生愤, 明明是自己提的下棋, 现下输了就顾左右而言他。
偏别笙吐出的字眼这样蛮横又无理, 一双藏着臊意的眼睛却摇曳了天上的星, 他就那样看着你, 眉是嗔, 目是怨, 任连振衣心肠冷硬也说不出再多的不好来, 望着被别笙捏的皱巴巴的被角,到底退了一步, “是我思虑不周了。”
倒打一耙的别笙下巴微抬, “那……那还不快去准备?”
连振衣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为免别笙更恼, 敛袖应了个“是。”
等人出去了, 别笙肩膀才塌下,他垂眼看着纸上的棋局,嘴巴瘪了起来, 本是要将那些小石头都丢个干净的, 只捡完又有些舍不得,想了想还是收到了床边的暗格中。
用完饭后别笙也不吵着没意思了, 自个儿窝在床上看书。
雨水一径下到了夤夜,扰的人夜间也不得安枕。
也因此别笙第二日被喊起来习武时精力有些不济,他在脸上拍了拍,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振衣,我扎马步扎了这么多天,可不可以教我一些招式啊?”
“自是可以,”连振衣应的痛快,只不等别笙高兴,就听他接着道:“那公子晨间便需起的更早一些,或者将读书的时间匀出一些。”
别笙觉得起的再早一些自己可能就长不高了,忖了忖道:“那我晚间多练半个时辰。”
连振衣自无不可。
别笙本就好奇跟人过招是什么感觉,见他答应顺势道:“那今天能不能先教我一些招式啊,我晚些扎马步。”
只要不是躲懒,连振衣便没有多加管束,“好。”
别笙闻言打起了些精神。
连振衣知道别笙基础还没有打好,下盘不稳,是以先教的是手上功夫。
别笙正是兴起的时候,自他起手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了。
待他将招式学了个形,便缠着连振衣与他拆招。
看着别笙期待的神色,连振衣到底没拒绝。
别笙回忆着方才学到的招式,沉下一口气,而后骤然出拳。
连振衣出手格开,另一只手回转朝着别笙胸前糅去。
别笙躲避不及,再加上雨水湿滑,一下子就叫连振衣给攘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摔了个屁·股蹲儿。
只用了三分力道的连振衣根本没料到别笙这样弱,连一招也接不住,自然也没来得及救人。
落到地上的时候,别笙呆愣愣还有些茫然,可等到那股子痛意窜上尾椎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掉了泪。
连振衣见状忙将人给扶了起来,他怕伤到骨头,直接将手指放到了伤处。
别笙被碰到痛处,挣扎着想躲开。
连振衣锢着他没让人动,他在尾骨周围按了按,等确定没伤到内里才松了口气。
别笙叫他一碰,疼的更厉害,眼泪也掉的更凶。
连振衣站在那里,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声,“公子,学武便是如此,没有不痛不受伤的。”
别笙不想让连振衣觉得自己娇气,拿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哽咽着为自己辩驳道:“我……我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连振衣“嗯”了一声,“那是因为什么?”
别笙吸了吸鼻子,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我方才是一想到母亲会为我担忧才哭了。”
他哭的满脸都是泪,身上又沾满了泥巴,实在不能说不可怜。
可偏偏他又这样嘴硬,连振衣实在不知拿他如何是好,若说他信了那是谎话,若说不信不定别笙心里怄成什么样。
左右思量一番,只能岔开了话题:“快到先生授课的时辰了,公子今日不便,可否要告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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