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别笙顿时一言难尽的看着沈长龄,恨不得他没长嘴,但实在拿这人没辙,只能低着头道:“世子愿意喝我剩下的就喝。”
沈长龄被别笙这句话说的莫名耳热,只能佯作不耐斥道:“吃面。”
别笙抬眸看去,他的眼睛偏圆,眼尾却又拉得长,看人的时候天生就朝上翘着,像是很乖顺的样子。
沈长龄叫他这样看着,心头竟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别笙盯着沈长龄似乎有些紧绷的脸,总觉得这人今日古里古怪的,可要叫他说,又说不出个所以来,只能摇了摇头道:“没事。”
沈长龄“嗯了一声,低下头,喝了口方才他打定主意也不肯喝的面汤,用别笙的碗。
想到这一点,沈长龄面上热了热,他看着别笙嘴唇方才含过的地方,还沾着点湿痕,鬼使神差的,也喝了口汤。
确实味道……还行。
别笙没管沈长龄,他想快点吃完赶紧走,不然再待在这里也太尴尬了。
也因此,吃的格外烫嘴。
沈长龄看着别笙被热气催出红潮的面颊,开始没话找话,“上次予你的蟾玉膏涂了没有?”
别笙闻言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很快调整了过来,“涂了,多谢长龄世子。”
沈长龄一直分了目光在别笙身上,他脸上的那点儿变化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因此面色霎时就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没、涂?”
别笙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模样,没答话,像是默认的样子。
沈长龄道:“为什么不涂?”
别笙看着沈长龄面上的青紫,忽然小声道:“我瞧着世子现在才是需得用药的那一个。”
说完又低下了头。
第70章 殿前香(七十)
沈长龄听完先是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后面上立时结了层霜色。
别笙不提还好,一提他就忍不住想起这伤是怎么来的, 前些日子夏元淳也不知是发的什么疯, 明明是心照不宣的切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这一次那莽夫手下竟是半点情面也没留,攻势大开大合, 且招招朝着脸上去, 他武功稍逊一筹, 吃了不少亏。
也因此, 自那次下学后便同泮宫的先生告了假, 这些日子都在府中养伤。
“王府还不至于缺这两盒伤药。”
他放下木箸冷冷道。
尚且不知罪魁祸首是自己的别笙听出了沈长龄话中的不悦, 但周围不时飘过来的异样目光着实叫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也让他没怎么注意沈长龄的情绪, 见人放下木箸后, 忙道:“世子说的是,既然用完了, 我们就走吧!”
怕沈长龄不肯, 还加大了筹码,“我瞧世子腰上缠着的丝绦好似与今日的衣裳不大相称, 前面正好有卖的, 不如去看看如何?”
而后想到这人今日执着于让他请客,又添了一句:“我付钱。”
沈长龄见别笙忽然不再抠搜,还以为他是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了, 急着讨好补救, 思虑片刻后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端着一副姿态好整以暇的道:“那你倒是说说, 我今日的丝绦与衣裳哪里不相称?”
别笙抬眼看着坐的端端正正、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沈长龄,只觉得脑子都疼了起来,“世子今日……的衣裳想来配朱色如意结的要好些。”
沈长龄点点头道:“还有呢?”
别笙:“……”
他看着得寸进尺的沈长龄,攥着手指吸了口气,打着再也不来这家食肆的主意,也不乐意惯着某人了,“没了。”
沈长龄下意识跟上一句,“没了?”
别笙“嗯”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了。
沈长龄观察了一下别笙面色,觉出人有些恼了,若是再问下去恐怕丝绦也没了。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后,利落起身,“那走吧,正好我也用完了。”
别笙松了口气,赶紧叫另一桌的十九付钱。
两人踏出门槛后,沈长龄覆上了早已备好的面具,金红相间,只鬓角的位置嵌以朱玉,除此之外不见任何矫饰。
戴上之后遮住那张讨人嫌的脸,倒是顺眼许多……
别笙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带着人去了拐角的一家铺子。
掌柜的见有客来了,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两人的衣着气度,等分出个好赖后忙掸掸衣袖拱手上前,堆了笑道:“贵客临门,可是有什么需要?”
别笙转目看向沈长龄,见他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问人:“丝绦有吗?”
“有的有的,”掌柜走在两人稍靠前的地方引路,“这边请。”
绕过摆着小幅绣品的木柜,掌柜停了下来,他走到另一方木柜后面,指着其中一排道:“这就是了。”
别笙扯扯他的衣袖,问道:“你想要哪个?”
沈长龄这次有反应了,他看也没看陈在柜中的丝绦,开口就问:“哪一条最贵?”
别笙:“……”
他捏着沈长龄衣袖的手用力了一些,但到底没好意思开口阻止。
不了解物价的别笙想:一条丝绦能贵到哪里去呢?
掌柜的听见这个要求,眼珠子里透出点儿精光,他弯下腰从第三层取出一只黄花梨的木椟来,笑呵呵的捧到两人面前:“那两位公子可是来对了,这是苏州那边前两日刚送来的新货,用的是最好的线,其中还掺了金丝,编这丝绦的人亦是坊中老手,必是合两位公子要求的。”
他说着已是弹开了木椟,里面躺着一条朱色的长穗丝绦,中间打了个祥云的样式。
丹霞流朱,却又不染纤尘。
确实是极好看的。
沈长龄目中露出满意之色,“就这个吧!”
“等一下,”别笙拦下他。
沈长龄看着他,“怎么了?”
别笙小声道:“还没问价钱。”
听着掌柜的介绍,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不妙了,但还是多问了句:“这个怎么卖?”
掌柜的伸出了三根枝头。
别笙咽了咽口水,猜道:“三两?”
掌柜的摇了摇头,“三十两。”
别笙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荷包,他转目看向沈长龄,想说什么,但顾忌着外人在,把他拉到了一边才道:“世子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多银钱。”
沈长龄点了点头,“我知道。”
就在别笙以为他会松口的时候,这人道:“但我可以借你。”
别笙一口气横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那你怎么不自己买?”
沈长龄就不,他双手抱臂,悠悠道:“方才是哪个说要给我买丝绦的?”
别笙看着沈长龄一副不买就不走的模样,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熊孩子的边儿,“就不能换一条吗?”
沈长龄摇了摇头。
自己答应的事总不能出尔反尔,别笙吸了口气,瞪着沈长龄道:“好,我买,还请世子借我二十两银钱。”
沈长龄痛快的给了,给完还不忘加上一句,“一会儿别忘了给我打借条。”
别笙气的手抖,“知道了。”
付完银钱,又找了掌柜的写完借条拍到他胸口之后,别笙真是一息都跟这个人待不下去了,“家中有事,少陪了。”
说要快步走出了铺子。
出去之后甚至怕被沈长龄追上来,还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穿过人流没了影儿。
那张借条沈长龄没有及时接住,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等他反应过来人早就跑了,眼见只剩自己一人,脸上的得色顿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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