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干透,”别笙实在太累,也懒得再费什么力气,便躲懒的环住了巫庭的脖子,攀着他一点一点的直起身子,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你摸摸。”
第130章 燕脂雪(三十)
乌黑的、浓稠的发顺着雪白亵衣滑下。
蘸着朦胧水色。
不多时, 便洇了些潮气。
巫庭即便不去碰也该知道这头发是没有干的,不止没有干, 反倒还湿的很。
思及方才别笙把被子直接罩在头上的情形, 脸色微变,将他身上的衾被扯下伸进去探了探,果然湿了一片。
“你晚上还睡不睡了?”
巫庭沉着脸,语气有些严厉。
别笙趴在那里本是十分放松的, 骤然听到训斥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一时间没敢回话。
巫庭定定瞧着他, 目光清肃。
在这样的目光下, 别笙慢慢直起了身子, 不敢再放肆, 他嗫着唇, 小声道:“可以放在炉子上烘一烘的。”
岂料此话一出, 巫庭脸色未见半点儿好转, 他转过身子,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且不说被子, 你自来体弱,往日受了寒便要病一场, 今日连头发也不绞干了就往被子里躲, 简直愈发没了分寸。”
别笙被他说的低了头,鬓边的发也跟着垂了下来,映着那张不安的、苍白的小脸, 实在惹人生怜。
他本想揪住巫庭的衣袖跟他认错, 可才伸了手对方就一振衣袖,将袖子甩到了一边。
别笙心知这是对方真的生气了, 捏着手心一时有些无措。
巫庭瞥他一眼,自榻上起身。
别笙以为这是要出去,心里不禁有些慌,“殿下。”
听到这声轻唤,巫庭锁着眉道:“在床上等着。”
说完绕到了屏风后面。
别笙见他并未出去,心下微松。
不多时巫庭便回来了,手中还拿了条干净的布巾,他坐回床边,声音有些冷硬,“转过去。”
别笙这时哪敢撩他的老虎须,听话的挪了挪屁·股。
才坐好便觉头发叫人撩了起来。
稍稍转头看了眼,就见巫庭正满面寒霜的给他擦头发。
动作间并不如何细致,偶尔还会把他头皮扯疼,远比不上用惯的婢子小厮来的妥帖,只这般却叫别笙心中起了许多波澜,他垂着脑袋,鼻子忽然间有些酸。
等巫庭给他擦完头发,才发现别笙的眼睛有些红。
他不是个会哄人的性子,更别提此时还在生别笙的气,扫了一眼便将浸湿了锦帕撂在榻边的小几上,准备离开。
只走了两步,就被绊住了。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另一端正系在别笙的衣裳上。
巫庭看着头也不抬的别笙,额角突突的跳,“把衣带解开。”
别笙弱声弱气的道:“我一解开殿下就走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解。
巫庭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也真的笑了一下。
他本是清俊雍容的贵胄,曾经被碾进泥里,又在军中打磨,便更添凛冽的锋利。
这样一笑,十足的迫人。
即便如此,别笙也没有松口,他抿着唇,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殿下,我衣带松了两寸。”
巫庭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也只“嗯”了一声。
别笙抬目,眼波微微流转,凝了点儿将晞未晞的水色,像夜中的无声穿过的雾,又像是星星落在了海里,等着人去拾。
等了好久,他才说,“我的意思是你离开的这个月,我每天都读书、习武,遵守与殿下的约定,没有一刻懈怠,现在瘦了好多,你都……不心疼的吗?”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抠了抠手指,自己也生出了些羞臊。
哪有人巴望着别人来心疼自己的?
巫庭站在那里,听着别笙这番话,再看他垂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模样,胸中到底生出了些动容,只想到对方干了些什么事,愣是说不出心疼二字。
别笙观察着巫庭的神色,见他面色似是缓和了一些,才轻声道:“殿下。”
巫庭垂了目看他,“嗯?”
别笙唇动了动,试探性的问了句,“你还生我的气吗?”
巫庭冷着声音道:“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何必生气?”
别笙本是跪坐在床褥上的,见他这样说没忍住往前一扑。
吓的巫庭忙上前两步接住了人。
待切实将别笙抱在了怀里,才惊魂未定的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别笙抱着巫庭的腰,眼睛弯了弯,满是得逞的笑意,只嘴上却仍是那副可可怜怜的语调,“我怕殿下不管我了。”
“胡言乱语,”巫庭简直被他弄得头疼,“我何时不管你了?”
“方才殿下不是要丢下我出去吗?”
别笙振振有词的说。
巫庭把人抱回床上,俯身时道:“我连回自己的院子都不行了?”
“可是殿下每次回来只待这么一小会儿,”别笙说着还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学舍中的先生教我们学《诗经》,《王风、采葛》篇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往常我还不懂,可看见殿下,我也总算是能体会到其中的真意了。”
巫庭没忍住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为了让他长个记性,就没留手。
别笙疼的呼了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殿下干什么打我?”
巫庭道:“一日三秋,如三月兮是这样用的吗?”
“怎么不是,这又不是专门只能用来形容思慕之情,”别笙痛的眼泪汪汪,还不忘为自己辩解,“圣人也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分明是殿下想多了。”
巫庭轻笑一声,慢慢抬起了手,“我想多了?”
别笙怕再挨上一记,很识时务的服了软,“不是,是……我理解错了。”
巫庭这才把手放下。
看着别笙气哼哼的样子,又是一笑。
叫他这样一闹,方才生出的气也剩不得多少了,“如今是跟着哪位先生读书?”
“跟着学舍的……”别笙说到一半,忽然转头看了眼天色,待看到外间青涔涔的光亮时,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完了完了,今日先生考校,我要迟到了。”
顾不上身上还疼着,拨开帐幔一面穿衣裳,一面冲着外面扬声道:“十三,马车套了吗?”
“已在府外候着了。”
小厮道。
别笙还是有些慌。
巫庭见状,起身走了出去。
等别笙收拾好要出门的时候,巫庭拦住了他。
“殿下?”
别笙虽然急躁,但还是停了下来。
巫庭递过去一只饼子并水囊,“不知伺候的人备下朝食没有,这是我带回来的饼子,有些硬,在马车上就着水垫一垫。”
“谢谢殿下,”别笙匆匆道了谢,风一般的卷了出去。
在路上不停的催促马车赶快一些。
只这般到学舍时还是迟到了。
别笙气喘吁吁的站在门槛外,稍平复了下气息才道:“先生。”
堂上的男子转目看来,见到脸色红扑扑的别笙,想到他昨日听到考校时的神情,不禁笑了一笑,“笙哥儿可是昨日看书太晚才迟了?”
“不……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笙也不好说出原因,吭吭哧哧许久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所幸先生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只略微提了一句便让他去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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