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通报的时候林瑾瑜听见了,优秀名单里有他,也有面前这人,没有张信礼。有奶吃的都是会哭的,张信礼平时不大说话,交给他什么他就干脆做,这样的人反而不容易被领导注意。
林瑾瑜接过证书,道:“谢了。”
这玩样虽然只是张纸,可下期申请奖学金什么的还是可以填一填的,刚会上说了,等到实习期完全结束,组里还要评一个最佳实习生,会从现在的优秀实习生里面选,只评一个,那个证书会更有分量一些,以后写进简历里会是不错的筹码。
小个子说:“一起走啊。”
同事之间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一起走也没什么,不过林瑾瑜不是很想理他,估计张信礼也不想:“我们直接回去了,”林瑾瑜说:“你不是还要把这发了?”
他打太极一向可以的,小个子道:“是的……那看来不能一起走了。”
“确实,”张信礼简洁明了地说:“回见。”
两人全无客套挽留意思,小个子只得说:“拜。”
然而等林瑾瑜走远,他四下看了圈,随手把还没发出去的证书交给一平日很老实的实习生,告诉他这是主任让他发的,务必在下班走人之前发好——反正领导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做的,这份功最后还是记他头上。
偷懒甩脱了负担后,他朝林瑾瑜远去的背影看了眼,悄悄跟了上去。
……
他俩出来得早,路上人不多,门口也照旧有堵人的。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多日来蹲守蹲不到人,上门又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找寻不到林瑾瑜踪迹的这帮人今天看起来分外认真,不仅人多了好几个,且散在门口把各方道路都盯了个死,根本没视觉死角。
林瑾瑜看着那些人,在大门不远处站住了,对张信礼道:“你一会儿在外面随便吃个快餐吧,吃完正好去上班,我回去吃,昨天菜还剩点。”
“行,”张信礼问:“你直接回家?晚上准备做什么。”
“晚上看书,”林瑾瑜道:“都四月了,得加快进度。”
“好,”张信礼一心只想他专心学习,这回答正是他想听到的:“有什么想吃的吗,晚上给你带回来,我……”他说:“我刚……发了工资。”
是啊,是刚发了工资,可交完上海的房租就剩800了……不过林瑾瑜没必要知道。
张信礼等着他说话,林瑾瑜正常情况下算半个吃货,正餐挑肥拣瘦,零食却没他不吃的,他以为林瑾瑜会让他带点啤酒牛蛙烧烤星巴克什么的回来,可等了老半天,对方居然只是看着他,一直没说话。
“?”张信礼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什么,”林瑾瑜移开了目光:“没什么想吃的,你回来就行。”
这回答相当不正常,张信礼立刻想到了别的地方:“你……”他斟酌着词句:“……感觉……还好吗?”
春天是抑郁症发病的高峰期,张信礼并不知道这种病为什么还会受季节影响,他只知道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没有,”林瑾瑜牵动嘴角笑了下——尽管他一点也不想笑:“想哪里去了。”
张信礼还是看着他,林瑾瑜问:“怎么这么大方要给我带吃的……这个月房租什么时候交?”
“……还没到,”张信礼说:“月底吧,房东没催,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纯属鬼扯,世界上哪儿来这么好的房东,林瑾瑜还是笑着,眼睛却像一汪没有源头的死水:“那就好。”
“走吧。”两人得在同一个地铁站搭车,张信礼结束对话,准备和他一起走,林瑾瑜却站着原地没动:“你先走吧,我等等周辉帮我打掩护,今天那小胡子看起来盯得很紧,你别跟我一起走。”
小胡子并不知道张信礼跟他住在一起,以为是普通铁哥们,林瑾瑜道:“以后也是,别让他们看见你总跟我走。”
否则他们一旦发觉盯张信礼和盯他本人效果一样,就麻烦了。
“看见也无所谓,”张信礼说:“怕他?”
“我有所谓,”林瑾瑜装出副烦了的样子:“他们发现了可不会打招呼,被跟了会很麻烦,我可不想再搬一次家……懂了吗,快走吧。”
有道理,为自身计只能这样,张信礼看他片刻,走了。
林瑾瑜目送他远去,然后走到一旁树荫下,边抽烟边隐蔽看向门外,有时候他都费解,这帮人哪儿来这么大毅力,天天准点来报道,看他比看自己亲娘还勤。
钱就是亲娘,他这行走的三万可不比那伙人需要儿子倒贴钱接济的亲娘亲吗。
不远处,小个子躲在人群背后,看见张信礼跟他分开,独自出了门。
这啥情况,他们不是住一起,形影不离吗?怎么突然……难道自己猜错了,他们就是普通朋友?
小个子想起自己那天聚精会神听墙角听来的零星对话,他听见林瑾瑜的小堂哥质问张信礼,还听见他对林瑾瑜说第一次谈恋爱不要太认真……说他们在一起不合适。
都二十一世纪了,小个子作为一个对美女抱有无限热爱的直男,虽然对gay圈一无所知,但也不觉得俩男的谈恋爱是什么闻所未闻,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事实真是他想的那样,那……
那厢林瑾瑜冷脸抽到第三根烟时,时间终于到了正常下班点。
人流一下多了起来,一拨拨人从各自办公室门口涌出,三五成群往外走,林瑾瑜四下找寻,很快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师父,他正和一众相熟的同事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实习生一起边谈笑边往外走,圆脸上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在小个子的注视下,林瑾瑜拉起帽兜戴上,尽量遮住自己的脸,然后装作偶遇,迎上前去,十分自然地和胖师父打了个招呼。
“小林啊,”胖师父看见他挺开心,招手让他过去:“还没回去呢?”
其他一块走的实习生也都是这些老员工各自带的徒弟,周辉也在其中,林瑾瑜过去,问了好,自然而然跟着一起走。
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谁夹在其中都不如一个人单走时显眼,林瑾瑜有意往中间走,把自己变成群体里某不起眼的小角色。
“怎么就你一个,”周辉走在他旁边,小声问他:“张信礼呢?”
“上班,”林瑾瑜微低着头,尽量不露出脸:“别跟我说话,帮忙挡着点。”
“哦哦,”周辉懂了:“天天被人堵,你也够难的。”
谁说不是呢,林瑾瑜挡着脸混在人堆里,一步步走出大门口,小胡子一伙人东瞧西瞧,果真没发现他,胖师父道:“小林,你租在哪儿了,我开车送你吧。”
“谢谢您,不用,”林瑾瑜不太好意思:“我自己坐地铁一样的。”
“客气什么,”他专业过硬,做事靠谱,胖师父还挺喜欢的,道:“顺便的事,小周也一起吧。”
“这怎么好意思,”周辉忙说:“麻烦您了。”
一切都按林瑾瑜的计划进行,之前他都是单走,这回藏在人群里没人注意他,人影绰绰,将他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小胡子跟小弟探头探脑,但始终没看出什么,且碍于人多,也不敢上前拦人问话。
胖师父盛情难却,引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只要上了车林瑾瑜这天就算又躲过去了,他们总没魄力肉身追车,然而就在这时——
“林瑾瑜!”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字正腔圆,分贝如雷的喊声,小个子眼瞅他就要走,再也憋不住了,从藏身的树后边一跃而出,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深情呼唤”。
两人距离不近,因此他声儿非常大,简直如雷鸣兽吼,吐字也十分清晰,“林瑾瑜”仨字袅袅远播。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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