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跑包厢的活儿,一旦分配好,就很少中途换人了……除非客人非常刁钻,不好伺候,但那时林瑾瑜没经验,还不知道这种隐性门道。
他想着反正是工作,在哪儿都一样,于是虽然对这帮客人第一印象不咋的,但还是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卡座上除了他还有两个女同事,之前打过照面,但不太熟,林瑾瑜冲客人礼貌打了招呼,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呢,好家伙,就被塞了一杯花花绿绿的酒。
“来啊,”一非主流灰毛一口黄牙嚼着槟榔,特自来熟地强行哥俩好搂着他肩,把他往一众非主流大姐小妹堆里推,嘴里还不住劝酒:“先干一杯!咱们嗨起来!”
我嗨你X呢嗨……这人一看就喝了不老少,身上一股浓烈的酒精、槟榔与捂出来的汗味,也不知仗着气温低几天没洗澡了,林瑾瑜有轻微洁癖,日常交往中很不喜欢这样的人,尤其还凑上来挨他挨得这么近。
“帅哥,过来坐,”那几个女生个子不太高,但脸上妆很浓,以至于林瑾瑜都目测不出来她们到底是比自己大还是小,反正一个个说话跟大姐大似的:“来玩游戏,”他们说:“满上满上!”
桌面上极其凌乱,目所及处的每一个杯子里都被倒满了各种颜色的酒精饮料,长岛冰茶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长条沙发上人腿挨着人腿,他那俩同事男的被女客人围着,女的被男客人围着,所有人全贴很近,林瑾瑜清楚地看到有男人的手放在那女生的大腿上。
这种场面让他感到不适,但工作就是工作,打工仔是没办法拒绝的。
林瑾瑜还没回过神来呢,那边不知道哪个社会姐伸出一只手来,一把薅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往下一拉,林瑾瑜不能跟客人甩脸子,只能顺势坐下。
刚一坐下就是三四个杯子伸到他面前,姐们沙哑的声音不是打雷胜似打雷:“喝啊,帅哥。”
这里的气氛和他之前跑的几个卡座截然不同,林瑾瑜之前遇到的客人虽然也有破颐指气使的,但不至于这么……粗俗,令人不适。
“来啊,干!”
林瑾瑜不得已端了酒。他酒量还行,远远比不上张信礼,但也不算太差,有些客人就是喜欢劝酒,进门先干一杯,他本着敬业精神喝了。
四面八方都是各种香烟燃烧腾起的烟雾,直熏得整个卡座跟86版西游记里那天庭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喷干冰。
这帮客人看起来很会嗨,虽然是那种尬嗨,不过他们自己不觉得,林瑾瑜也只能陪笑,他本以为那杯茶褐色的酒只是人家敬来意思意思的,之后可以躲到角落里继续摸鱼,可谁知……
“哎,你耳钉是自己本来就戴吗,还是工作要求啊?”那帮大姐小妹挤着他坐着,毫不客气地来摸他亮银色的耳钉和耳垂,林瑾瑜很反感这样没礼貌的接触,下意识微微皱眉,但又不得不在极短的时间内忍住。
“自己戴。”他将手肘横在自己周身,尽量不那么明显地试图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没什么用。
“哦~帅哦,”有相当一部分人本来也喝得有点上头了,特别亢奋,那些女的哈哈哈哈大声笑,笑得都能看见扁桃体,林瑾瑜只能应付着,听她们道:“帅哥,你干这行几年了啊,哎你手好好看哎!”
有人把手肘撑在他肩上,没骨头似的靠过来,林瑾瑜内心无语,偏偏表面上还不能明着说什么,只能假装不经地活动活动,晃一晃,让她们别靠那么实。
“怎么不说话啊,”那些小太妹道:“看不起姐姐哦。”
“没。”林瑾瑜微微侧过脸,眼睛瞟向别的地方,尽量掩饰自己的表情。
另一边情况也差不多,那些男的喝着酒摇着色子,会时不时地对同行的女生或者这卡座里唯一那个女模特动手动脚,倒也没有十分出格,但会搭搭肩膀、摸摸大腿什么的,那女生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笑得爽朗但又不失娇羞,和那群男的玩得表面上看起来很愉快……真愉不愉快就不知道了。
“哟,蛮高冷的嘛,”那群女生跟他说话的同时也叫他喝酒:“冰山小帅哥~”
“……”
林瑾瑜他妈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整个没话说,只能略微尬笑了下,还不能让她们看出是在尬笑,有女的摸他手、捏他耳朵,做各种亲密的小动作,林瑾瑜感到非常不适。
此前他本来就没和任何女孩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大适应,再加上他本身取向主要偏向同性,对和异性进行非常亲密的接触本来就稍微有些排斥,何况还是一群全然不熟的、甚至让他有些无语的小太妹。
他不喜欢轻浮、小孩气、幼稚的人,但这个时候他的意愿好像是最不重要的,也是最不起作用的。
那群女的举手投足很是强势,大概觉得自己倾国倾城,个人魅力很大,来这儿消费就是老板,是上帝,全然察觉不出林瑾瑜的无语,借着酒劲一个劲靠着他,用一种打量什么东西似的的目光打量他,动手动脚,大概觉得很好玩。
与其和她们聊天,林瑾瑜宁愿喝酒,他端了杯子主动和几个人碰了,一仰头闷口吞,这样接连应付了好几个。
这群客人在他来之前本来就喝过不知道几轮了,林瑾瑜酒量又还可以,又是划拳又是游戏,一番鏖战之后他总算打发了几个,为公共厕所呕吐人员再添新丁。
“哎哟,酒量不错嘛,很能喝啊!”
尽管这里离舞台比较远,但劲爆舞曲的分贝威力在高档音响、效果器的加持下不减分毫,林瑾瑜一连干了七八杯酒,看着一屋子男男女女跟磕了摇头丸似的在闪瞎眼的灯光下狂甩头发。
暖气过于足了,短时间大量酒精下肚,他也开始觉得有点热,又一个小太妹捂着嘴夺门而出,狂奔厕所洗手池,林瑾瑜吐出口气,解开两粒衬衣扣子散热。
“你很能喝啊,”酒精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品,这边喝酒划拳闹出的动静很大,剩下几个男的搂的搂着自己女朋友,拉的拉着气氛女生围过来,招呼林瑾瑜道:“一块玩会儿?”
“来呗!”其他人全起哄,那两个被吃豆腐的女生戏很好,仿佛完全融入进了这种土嗨的气氛中,以客人舒心,拿小费为第一要务,并不为他说话。
“没有,没您能喝,您大哥。”林瑾瑜并不想陷入这种没意义的拼酒中,试图推脱,可他说什么根本没人听,但凡流露出点“不”的意思,那些客人就把桌子一拍,打着不知道喝了多少的舌头道:“怎么找,你小子,看不起我?”
酒桌文化在这片土地上一向根深蒂固,林瑾瑜没法拒绝,这是他的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喝。
一杯接一杯,这群人点的东西着实杂,杂着喝最容易醉,纵使林瑾瑜酒量不错,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喝着喝着他真有点顶不住了。
这种带较劲性质的酒局,就是冲着把你喝吐去的,最好吐得直不起腰,一头倒栽进马桶里出糗,你越丢脸,对面就越开心,林瑾瑜脸色发红,摆手想脱身,可根本没人放他走。
这帮客人人品不怎么样,酒品也稀烂,喝醉了没一个和张信礼一样是老实睡觉的,不是极度亢奋就是极度暴躁,扯着你拽着你,带着口臭和酒精味的口气直往你脸上喷,完全无视他人意愿,不强迫你喝猫尿马尿就浑身不痛快。
林瑾瑜是真不想喝了,喝醉了很难受,影响第二天不说,而且……他跟张信礼吵架了,假如他喝醉了,甚至没人会来接他回家。
但没用,此时此刻,这里没有人怜悯、心疼他。
“我真不来了,”林瑾瑜皱眉,他不胜其烦地道:“您收着,您大哥,行吗?”
“那不行,没尽兴!”那帮人酒气熏天地说:“我们……我们给了钱的,你就要陪到尽兴,不喝酒的那还叫男人吗?那不娘们嘛!”
操他妈的什么迷惑发言,林瑾瑜心里的不屑又多了几分,他根本看不起这帮人,可还得放低姿态捧着。
世界上没有比捧自己瞧不上的人的臭脚更令人郁闷的事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