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日的呼来喝去让林瑾瑜都习惯了这个名字了,他打量了眼面前这陌生的中年男人,和他家的司机赵叔不同,男人身上透出一股非常明显的职业气息,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专业培训,专门给人开车的。
对方非常礼貌地道:“宁总有点事,让先接你过去。”
无功不受禄,林瑾瑜本来想拒绝,但宁晟凯十有八九是他日后的老板,这种善意接送,拒绝了会让主人丢面子,未免太不识抬举,算了算了,要不还是上车得了,反正司机都来了,没理由让人白跑一趟。
想到这里,林瑾瑜道了谢,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启动,柏林之声的立体旋转音响闪着幽蓝的光圈,浅棕色的真皮座椅十分贴合人体曲线,林瑾瑜靠在座位上,不需要怎么抬头,眼睛一扫就能通过前座背后的车载电视看电影。
“冷吗,需不需要再开高一点?”司机调了下空调风向,大概是推测林瑾瑜这个岁数的人多半是第一次切实接触这种价位的车,怕他像乡下人进城一样乱按出糗,于是贴心提醒说后座带控温杯座,询问林瑾瑜是否想喝饮料或者什么酒,又科普了无线充电、香槟架等系列设施,告诉他遥控器在温控杯设施后面的盒子里,最后问要不要听歌。
“不用,直接开就行了。”林瑾瑜对这些配置并不陌生,他爸前前后后也买过几辆车,老的新的,各种配置的,虽然他爹和他一样,不太中意迈巴赫这种偏商务的,但大小功能,林瑾瑜都见过。
司机以为他第一次坐这么贵的车所以拘谨,不敢放松吃吃喝喝,但他不愧是专业人士,非常识趣,什么也没说,照着林瑾瑜的意思一路直接往外滩方向开。
这段路不短,林瑾瑜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一栏栏在眼前倒退,看着路灯上飘扬的国旗与街道两旁店门口红色的、洋溢着新年气息的灯笼,觉得有些无聊,便随口找话题和司机聊天,问他是不是一直给宁晟凯开车。
“是的,”司机道:“开了有七八年了,宁总人很好。”
林瑾瑜心里想:我又没问他人怎么样,嘴上道:“是吗,不巧,之前都没跟您照过面。”
司机回答:“宁总不应酬,个人休息的时候会自己开,没碰上正常。”
难怪……昨天林瑾瑜搭顺风车的时候还在心里吐槽这年头哪有老板自己亲自开迈巴赫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可能是老板自己去夜店把妹,不想让人跟着吧。
之后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到地方了,司机把车停了,林瑾瑜坐在后座,非常自然地等着他来开了车门,躬身走出去。
此时离饭点还有点时间,宁晟凯还没到,那餐厅入口有些隐秘,不太好找,司机在前面引路,服务到家地把他送到地方,请他坐着稍等一会儿,宁总忙完应该马上就到。
这是家装潢偏摩登风的优雅西餐厅,每张桌子上都坐了预定好前来用餐的客人,但无人喧哗,大厅中央侍者拉着一首舒缓的小提琴曲。
林瑾瑜被侍者领着到了订好的座位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转头便能俯瞰见绚烂的江景,江上游船来往宛如一尾尾小鱼,白色的雪花点点,东方明珠塔巍峨耸立。
林瑾瑜礼貌谢绝了侍者递来的菜单,没自作主张点菜品,他趁着等宁晟凯的这几十分钟打开手机,一边听着小提琴曲看风景,一边给张信礼发了个定位过去。
那边回得很快:到了?谈了些什么?
林瑾瑜回:没谈呢,宁晟凯还没到。
张信礼道:约你还迟到,人不怎么样。
没有,林瑾瑜秉公道:是我到早了,人家挺厚道的,专门安排了人接。
这次对面回消息的频率变慢了,林瑾瑜等了好半天,张信礼只回过来一个“哦”。
张信礼之前让他把安排跟他说清楚,最好能现场直播,林瑾瑜便跟他聊天,汇报自己这儿的情况,聊餐厅里的装潢、拉琴的侍者以及餐厅一角玻璃门后面那展示出来的、一排排望不到头的酒柜,顺便感叹资本主义的罪恶,八卦这里面服务员的工资肯定比之前自己应聘的那些岗的高出好几倍。
张信礼看他发着消息,没回什么话,林瑾瑜刚噼里啪啦把这一大堆说完便恍惚瞧见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人影,宁晟凯终于到了。
林瑾瑜最后回了句:人来了,吃饭看手机不礼貌,一会儿再跟你聊。
“等很久?”宁晟凯落座,脱了外面那件沾着雪花的昂贵黑色大衣,道:“我让司机接你来着,你可以晚点出门的。”
林瑾瑜把手机锁了,放到桌上,撑着脸,道:“你也没跟我说啊,我怎么知道。”
“也是,”宁晟凯说:“忘了,没你联系方式。”
穿制服的侍者重新捧来了厚重的菜单,宁晟凯示意递给林瑾瑜,道:“这家做法国菜的,味道还不错,你看看喜欢什么,自己点。”
客人哪好意思抢在主人前面点菜,林瑾瑜道:“别,您先,客随主便,您看看哪些合适的,我再参考您的。”
“没事,”宁晟凯喜欢他的礼貌,道:“你爱吃什么随便点。”
一番推让后宁晟凯坚持他先,东家的客气只有接着,林瑾瑜不再推辞,他没半点局促地随意翻开菜单,看向侍者,问了几句后点了自己的。
宁晟凯以为林瑾瑜四川大山小农村里出来的,尽管学历不错,但想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什么见识,本想等他无措地把菜单翻个一通后,体贴地向他讲解一下各种菜品,可谁知林瑾瑜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翻那菜单就跟翻自己家备忘本似的,全然无视了傻瓜套餐,在各个菜品里搭配自己喜欢的,甚至连点菜顺序都是按照法国菜的正经用餐顺序来的,先头盘菜、再汤、再副菜,最后正菜跟甜品,念那些晦涩的名字也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
这让宁晟凯颇为惊讶,林瑾瑜发挥完了,把菜单递给他,请他看,宁晟凯接过了,但没看,只嘱咐了几句自己那份把副菜换成鱼,甜品不要,只要水果,别的和林瑾瑜一样。
这还没完,菜单过后是水单,这家餐厅水单厚厚一摞,比菜单还蛮实,林瑾瑜知道里面大概有些什么,没接,示意给宁晟凯。
酒水比菜难点,那里面各色红酒价格不一,贵的六七万,便宜的几百,作为客人真不好做这个主,最好是给宁晟凯自己决定。
宁晟凯吩咐了几句,定了开胃酒等一堆,等侍者退去后问林瑾瑜道:“以前别人带你来过这儿?”
不然实在说不通。
林瑾瑜确实来过,外滩除了新开的几家,有点历史的餐馆他几乎都来过,法国菜他也不陌生,刚刚点顺手了,没想太多,这会儿觉出露馅,忙补救道:“呃……嗯,来过一次,想见见世面,那个攒了钱自己来的。”
来过一次不大可能这么熟吧,宁晟凯有点不信,但又不好明说,毕竟虽然确实有可能是别的金主带小梵来过,但明着提是不是有些尴尬。
他便没再追问,餐前面包上来了,林瑾瑜拿了盘子,很熟练地切分开,然后沾了黄油,用手撕着吃。
宁晟凯一边吃一边默默观察他,林瑾瑜的样子实在不像只来过一两次的那种,他能够非常轻松地区分出面前那一大堆餐具各自是做什么用的,知道哪个是面包盘,哪个是主菜盘,哪个又是垫脚的汤底盘。
习惯成自然,林瑾瑜浑然不觉,自己吃自己的。
这顿饭他的主要任务是打听打听关于工作的事,假如入职自己具体是进哪个岗,以及休假怎么样,薪资方面能不能再争取点,可一直到主菜都上来了,宁晟凯对于这些居然只字未提。
林瑾瑜本来不好主动问的,但再等下去怕是这顿饭吃完了都等不到宁晟凯开口,遂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宁总,咱们今天该谈的还没谈吧。”
宁晟凯先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才说:“谈什么?”他道:“今天过年,晚上一起去看烟火?”
这一年的上海市区没有烟火,要看烟火得开很久的车去郊外,林瑾瑜吃完了,把刀叉放到原位摆好,道:“我是说工作,您不会反悔了吧,我今天翘了班,您可别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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