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林怀南说:“你是外省本科学历,会等很久。”
上海的落户政策一向严苛,起点不高的外省人老老实实只靠社保拿户口,要多交不知道多少钱不说,时间也是个问题,别说十几年,就是七八年,他们也等不起啊。
张信礼说:“您的意思是……”
林怀南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自己的设想:“继续去读书吧,”他说:“考上海的高校,必要时可以考虑少数民族定向招生,这样可以吃人才引进的政策福利,毕业后三年内就可以落户。”
上海给本地几所头部高校毕业生的户口福利很优厚,对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快速落户的最优捷径。
听起来很不错,然而张信礼迟疑道:“可是……那几所学校也太……”
他觉得自己能考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觉得难度很大?”林怀南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相信自己……也相信小瑜和我,放手去学就是了,对了,还有专业问题,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跨考,我们公司也在招聘,需要一些对口的人才。”
还要考虑变更专业,这不就是传说中最难上岸的三跨大冤种……但林怀南语气很认真。
虽然难,可这确实是最好的路了,张信礼说:“可是,万一考不上,只是浪费时间。”
不是万一,他觉得应该是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他能考上才叫万一,如果备考,是否意味着他还得辞职?到时候学没考上,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也没了。
林怀南道:“如果放弃这条路,走别的,比如纯靠社保或者其他重大贡献加系数,负担会重得多。相信自己,年轻人,有无限可能。”
张信礼沉吟片刻,未置可否,林怀南没再说。
林瑾瑜听着他俩的对话,只觉得打开了新的大门,他身为上海人,对上海的户口政策可一无所知,毕竟没有哪个上海土著需要去了解这个。
他说:“爸,你怎么对上海的户口政策这么清楚?”
他都惊了,这种多方比较后得出的最优解应该不是短时间内能想出来的吧。
林怀南推了推眼镜,淡定回道:“因为你谈了个外地对象。”
……
说话间,路口到了,林瑾瑜从座位上雀跃而起,和爸妈道了再见,跟张信礼一起开门下车。
不远处便是附中,两人随便扫了两辆单车,沿着马路牙子向前骑,阳光灿烂,天空一碧万顷,骑车时带起的风扑在脸上,畅快而温暖,宽阔而笔直的马路在他们身前跟身后铺陈开来,通往无尽的过去与前方。
附中校门口安保依旧森严,自行车棚还在老地方,再过两小时,换过无数茬学生们会像那年的他们一样,为了拿外卖而偷偷摸摸聚集在曾也笼罩过林瑾瑜和张信礼的绿荫里,漫步在林瑾瑜和张信礼曾漫步过的操场绿茵上。
阳光灿烂,那年他们就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一起上学。
校门边文具店还是那几家,门前有小孩在吹泡泡,林瑾瑜面带微笑,打着铃,和张信礼一前一后,错开半个车身从纷扬的泡泡间穿过,衣摆带起的风将无数在阳光下泛着瑰丽色彩的泡泡扬上天空。
他双手握着车把,感受着和煦的夏风迎面而来,背后衣摆上白底黄边的飘带在风力的作用下宛如高飞的翎羽。
看着那些上升的、在阳光下呈现出彩色的泡泡,林瑾瑜从未这样真切地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轻松与惬意。
以前辅助治疗的时候,医生曾建议他加一些抑郁症患者的互助群,他曾在群里看一些病友说好起来有时候是一个过程,有时候确是一瞬间的事时他还不信,觉得不可能,但原来真的是这样的。
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好了,不会再悲观、难过、沮丧、患得患失。坏的、折磨着他的东西已经随着升起的泡泡一同离开,连带着那些爱所带来的烦恼,以及逐渐变得像是烦恼的爱。
第409章 聚也满天星
停车、还车一气呵成,林瑾瑜看了眼时间,不到十一点。他以为他们到得早了,没想到许钊那十分骚包的红宝马一早就停路边上了。
“还真带我来吃海底捞啊,”林瑾瑜说:“六个人得吃六七百吧,贼贵。”
“没事,用我弟的学生证支付,打折。”张信礼道:“反正我请,你不用担心。”
“你的钱我的钱又没区别。嘶,不成,待会儿点菜我得让他们矜持点。”林瑾瑜嘴上说了一通“太贵了”、“好肉痛”之类的话,其实心里挺馋的,他感觉自己已经八百年没吃过海底捞,甚是想念里面的虾滑。
“哟,二位小情侣已经到了啊,来来来,咱们入席,别站门口。”许钊接到他们消息,下车,飞速过来会合。他一把薅过二人,道:“生日快乐鲸鱼。咱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情比金坚爱比海深的,如今你二十三大寿,我寻思不送你个啥体现不出我对你的爱,可要我精挑细选个东西,眼巴巴送你面前,又太肉麻。”
林瑾瑜被他搂着,说:“yue,你已经很肉麻了。礼物早说免了,你要跟期待学长宠幸的小学妹一样捧着礼物盒子眼巴巴交给我么?”
张信礼四下环顾了圈,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听到许钊跟林瑾瑜的对话,过来说:“人家准备了,你收就是了。”
“?”林瑾瑜道:“你最近帮许大狗逼钊说话的频率有点高啊,你俩什么时候情比金坚了?”
“啊,”张信礼作懵然无知状:“有吗,没有。”
否认得这么快,此地无银三百两。许钊说:“咱仨都是兄弟,都兄弟情比金坚……哦不,你俩不是,你俩是奸情,林大傻逼鲸鱼。”
正是饭店,海底捞门口大排长龙,林瑾瑜刚准备坐下嗑几盆免费瓜子排队呢,许钊却推着他俩就往里走:“且慢,先随我入席。”
“啥,”林瑾瑜望着那一长队:“你不排队了?”
“早排了,我十点不到就过来报人数订餐了,”许钊道:“你老公上午不有事儿么,我不来早点位置哪够。”
林瑾瑜有点没听懂,他俩来得也不算晚吧,六个人还不就是稍微排下队的事,什么什么“位置哪够”?
“您好!欢迎光临!小心地滑,小心台阶,请问几位?请问有预订吗?请问手上的袋子需要帮您放入收纳柜吗?请问……”
海底捞服务果然周到到堪称令人发指,林瑾瑜被许钊推着走在前面,一路接受各种面带微笑的服务员此起彼伏的鞠躬问好,有种上市公司老总的公子来视察名下门店的错觉。
明明门口嗑瓜子排队的人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可大厅里好像意外的稍显冷清,有一片桌子都是空着的,不见有人坐,也不见叫号。
“咦,他们真奇怪,为什么空着这么多……”林瑾瑜刚准备转头跟张信礼、许钊说几句嘴,就听得一声分外妖娆的招呼声传来:“嗨!鲸鱼!人家等你好久啦!”
紧接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不知从哪里一阵风似的冒出来,咣一下跟撞墙似的撞到他身侧,来人比他矮许多,肩背单薄,手腕纤细——林瑾瑜曾吃惊于那双纤弱的、妖娆的、做作的手居然能写出一手好字。
“好久不见啦鲸鱼,好想你!”来人边说着,边一把把他手搂到怀里。
???
林瑾瑜大喊道:“王秀?!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做梦吗?!”
“哦呵呵呵呵,没有。”王秀抱着他手作羞涩状,说:“哎呀,没想到你在梦里会想见我呢。”
张信礼手表、衬衣一丝不苟,他本来面无表情站在林瑾瑜背后,宛如一老总公子的保镖,当王秀欢快地跑到林瑾瑜身边,抱住林瑾瑜手的那刻,他表情显而易见地不悦起来,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瞥向王秀。
那目光跟刀子似的,王秀感受到,跟他对视一眼,不由自主抖了下,马上松开了。
林瑾瑜已经习惯了他的“母兮兮”,中学时候一开始跟他说话都会起鸡皮疙瘩,后来起着起着就麻木了,现在整个一大接受,完全没任何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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