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让张信礼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林瑾瑜罩在白色棉被下的胸膛缓慢地起伏着,他双眼紧闭,眉毛不自觉地拧着,显得非常难受。
张信礼坐在床边,把手轻轻放在林瑾瑜额头上,问:“就这样干等着?”
“给他吊了氨基酸补充水分还有营养,”医生道:“如果你愿意你……弟弟现在就照CT也可以,看有没有器质性损伤,辐射很大,我们为患者考虑还是先观察,静养一段时间,如果好转了就没必要做。”
观察……意思就是只能干坐在这里看着林瑾瑜难受。
医生转头和护士交代东西去了,也就错过了张信礼看似平静的眼底藏着的那抹冷意。
一夜无眠。
林瑾瑜半夜又吐了一次,吐的都是些水,后来临近凌晨的时候才终于好了些,迷迷糊糊睡了,张信礼整晚没睡,一直坐床边凳子上守着他。
第二天早上那股恶心劲儿好似终于下去了,张信礼买了好入口的豆浆看着林瑾瑜喝完后,告诉他自己待会儿要去接朋友。
“朋友?”林瑾瑜有点奇怪,这地方张信礼人生地不熟的,会有朋友来这儿找他吗,但他没问出口,毕竟谁没几个朋友呢,可能刚好到这边来也不一定,问来问去好似他有朋友很奇怪似的。
“嗯,”张信礼扶他起来上了厕所,道:“我待会儿回去一趟给你把复习的书带过来,你自己看书,累了闭眼睡会儿。”
“行,”林瑾瑜说:“你接到了也给我介绍介绍,他们来这儿找你玩?”
“不是。”张信礼没多说什么,他把垃圾收拾好,给林瑾瑜理了理被子,就穿上外套出门了。
住院病房病人、家属、医生、护士、护工频繁进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甚明显的消毒水味儿,交谈声、咯痰声、倒尿盆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在这样一点也不适合学习的环境中林瑾瑜看完几个大标题就有点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小心挪动着慢慢躺下去,觉得自己好像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猪猡生活……一只会看书的猪猡。
等他再睁眼时,病房里喧闹依旧,只是他床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陌生的小孩——说小孩也不太对,像个初中生,手脚瘦瘦的,指甲粗短,穿件黑色棉衣,脸比衣服也白不了多少。
这是谁啊?林瑾瑜明明对这小孩没印象,根本不认识,却莫名生出种熟悉感来,这好像也不是他们病房的啊,难道是新来探病的亲属?
林瑾瑜睁开眼正好和那小孩对上,对方好像一直探头探脑地盯着他看来着,见他醒了却也不自觉失礼地嬉笑一声跑开,反而咧嘴朝他笑了下。
?
林瑾瑜更奇怪了,这时张信礼正好洗了苹果从水池那边走过来,甩了甩手里的水珠,摸了摸那小孩头,朝一边示意了下,叫他自己去玩。
小孩拿了个苹果,一面刮着栏杆一面走了,林瑾瑜看着那个黑黢黢的背影,莫名其妙道:“这谁?”
张信礼拿了把刀开始给他削皮,随口答道:“朋友弟弟。”
“你朋友过来玩还带家属啊。”林瑾瑜吐槽完这句又觉得好像没必要,兄弟一起出来玩挺常见的,他瞄了张信礼手里那把正用来削水果的折叠刀一眼,道:“……你这刀哪来的,以前没见过。”
“就是我的,”张信礼削好一块喂他吃一块:“今天好点没?”
“还行,”林瑾瑜不觉得恶心了,就是还稍微有点头晕,他咬牙道:“草,真受罪,不知道那姓赵的狗逼在哪儿,没跟我一个病房让我近距离看看他的惨状真是一大损失。”
“他在8房,”张信礼头也没抬,边削苹果边说:“右手骨折,打了石膏,比你样子滑稽。”
“才右手,怎么没把他老二摔断……”林瑾瑜忿忿吐槽到一半反应过来,说:“你怎么知道他在8房,你去打听了?”
“没有,”张信礼道:“我打听他干什么,下楼路过的时候看到了。”
“哦,这样。”林瑾瑜被推进来的时候两眼朝天,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间病房,如果他看见病房编号他会察觉到张信礼在说谎,8号房在走廊尽头,跟楼梯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张信礼把一个苹果削成四瓣喂他吃完后自己把核啃了,用纸巾擦了擦刀刃上的汁液,把刀叠起来收回去,看了看他吊瓶里不多的水,按铃叫护士来换。
医院加装呼叫铃之后叫人十分方便,没几分钟林瑾瑜便听见病房门口响起一片借过的响动,他斜斜朝门口望去,隐约看见之前那个怼他眼巴前看他的小孩正靠在那儿,身边好像还站着两三个人,一帮人把门口都堵了,这才导致护士不停说借过。
那帮人个子不高,肤色黢黑而透红,一直站在门口没走,但也不进来。
林瑾瑜隐隐有些奇怪,但他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两眼,张信礼喊了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瑾瑜,”他说:“我今天得去上班,晚上我喊人来照顾你,你自己待在这儿,有事叫他,别出去。”
第221章 暴力
8号病房内。
“日,你看着点。”
赵武杰右手打着石膏吊着绷带,一边俯身穿鞋一边对邵荣道:“别管被子,医院有人收拾。”
正本着“别给人医院添麻烦了”心理整理皱成一团的被子的邵荣停了手上动作,站在一边,赵武杰穿好鞋坐在床边,用一只手掏了根烟出来点上,边抽边道:“躺一天人都废了,赶紧去办出院手续。”他打开手机给邵荣转了笔钱,没看他,自顾自抽着烟,道:“医药费,多的自个儿留着吧。”
灰色的烟雾随着他的吐息在空气里四散开去,很快引起了其它床病人的不满:“哎,这是医院,不能抽烟,人家有些病人肺不好,你这……”
“得,对不住,”赵武杰最后吸了口深的,穿上羽绒外套,站起来道:“这就走人。”
他这种人是无法忍受住院的无聊时光的,让他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一周不如杀了他,因此当医生给出手术复位和石膏固定两个方案的时候,赵武杰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保守治疗,并且催促邵荣尽快给他办出院手续。
前段时间因为林瑾瑜和张信礼两人那不要脸的双簧,他没有娱乐的心情,之后紧接着又在医院白得渗人的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赵武杰憋坏了,迫切想出去玩玩,找点乐子。
他叼着烟从床边上站起来,大步往门口走,邵荣本来还在收拾快餐盒子什么的,见他这就走了,忙有些手忙脚乱地跟上他。
“小杰,”邵荣道:“你慢点,我……我这……”
赵武杰一脸不耐烦,他脚下没停,只回头扔了句“没让你跟着”。
然而这一回头不要紧,大概由于没看路,他出房门就撞人肩膀上了。
还好撞的是左边,没什么大事,赵武杰赶着离开这消毒水味儿四溢的地方,懒得纠缠,他胸前右手吊着,扭脸道:“不好意思。”
被他撞上的那男人擦了擦鼻子,用非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了句没事。
赵武杰没太在意一路人,就出于私生活惯性在心里随口评价了几句,长得很一般……不过肤色不错,他喜欢黑皮的。
“小杰,”邵荣在后面再次叫他:“我……我还要去缴费。”
“去啊,钱不给你了,”赵武杰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别跟着我。”
他想去喝酒听歌,邵荣本来以为他俩一起走的,这会儿有点懵,道:“那我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赵武杰懒得再说废话,他随手掏了车钥匙丢给邵荣,道:“车在停车场,你要用就用,爱去哪儿去哪儿。”
临近深冬,医院院子里光秃秃的枯枝上传来几声寒鸦的鸣叫,邵荣站在门口,看着他抛下自己一点点远去,表情透露出些许难过。
……
“已经晚上七点了,”病房里,林瑾瑜看了眼时间,有些疑惑地对张信礼道:“你还不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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