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摇了摇头,道:“没事,你们别管,不关你们的事。”
诗涵和宁晟凯能帮他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林瑾瑜不想欠他们太多人情,他在等张信礼,他知道张信礼总会来。
诗涵道:“你一个人不行的,都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不是……逞强,”林瑾瑜头有些晕,他道:“真的没事。”
大厅里所有员工都看着他们,没一个人出声,那种目光介乎惊诧、不可置信、嫌恶与敬畏之间,宁晟凯道:“好了,我们……”
他本来想说先出去再说,但戴胜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宁晟凯的话头。
“拦住他们!”那声音沙哑且分贝极高,活似一波音747起飞:“合同就是合同,以为找着靠山就能狐假虎威了?做梦!”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是不冷静的、缺乏思考能力的,戴胜无法忍受一个屡次三番挑衅他,破坏他威信,让他在手下面前出丑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出这扇门。
保安是死脑筋,向来都是听吩咐做事,他们可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应该怀柔还是来硬的,那是主管考虑的东西。
霎时间,只见灯光下人影闪动,休息室内几个身穿黑色紧身短袖的寸头男人大步流星朝他们赶来。
“你们想干什么?!”宁晟凯并无应付这种局面的经验,诗涵万万没想到戴胜竟如此不管不顾,手忙脚乱间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
保安对宁晟凯和诗涵还算客气,虽然手段强硬,但并未施加暴力,他们不由分说把两人拉开,想把林瑾瑜拽走。
林瑾瑜靠在墙边,一言不发,阴着眼盯着那些男人。
“过来吧小子。”
一双黢黑的手朝林瑾瑜伸来,全无温柔可言地拽住了他的胳膊,林瑾瑜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他卯足最后的力气,冲那寸头保安得面门挥了一拳。
保安矮身做了个摇闪躲过了,但这还不是结束——林瑾瑜趁着他躲闪的几秒钟,狗一样狠狠咬在了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嘶——啊!!”
尽管没有动物那样锋利的犬齿,但人咬人也是很疼的,林瑾瑜纯下死口,直咬得那人手上一大块地方连皮带肉往外翻,牙印深深印在上面,宛如汤匙在果冻上留下的印痕。
他发作得突然,保安大概没想到他能咬人,还咬得这么狠,一时全无防备,只能边骂边甩手。
林瑾瑜趁机猛地前扑,以一种要杀他全家般的势头抓着他衣领把他摁在了地上。
“妈的,这小赤佬属狗的?”
大厅入口处颇狭窄,林瑾瑜招招大开大阖,其他保安纷纷上来想帮忙,宁晟凯与诗涵又堵在正中,混乱中也不知谁踩了谁的脚,谁又打了谁,一时之间竟比刚刚还要混乱。
“不要一窝蜂!”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戴胜抓耳挠腮,生怕林瑾瑜趁乱又生出什么幺蛾子的当口,大厅另一侧,通往外街的门口处又响起一阵争吵的声音——
“胜哥,那儿……那儿又来一个……”
“什么又一个?”戴胜原本全部注意力都在林瑾瑜身上,这会儿冷不丁被人喊了声,一脸懵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能进去,没到营业时间!”
张信礼看着拦他那人,边快步往里走边反问道:“你能怎么办?”
几乎所有保安都被林瑾瑜吸引了火力,聚集在大厅远离店门的一侧,剩下几个没啥胆子的服务生在这儿和稀泥。
张信礼一下车就大步朝里走,他颇粗暴地推开那些阻拦的人,宛如一条破开水流的虎鲸,也不管别人是撞了桌角还是摔了屁股。
那边林瑾瑜死怼着自己抓着的那个人就是不松口,旁人全不管,只抓着一个人还手,颇有些杀红眼的势头,那个被他“相中”,当了出头鸟的黑衣寸头男一连揍了他几拳,有几拳被林瑾瑜躲过,有几拳中了,然而没屁用。
两人滚在一起,像两股缠在一起的麻绳,其他人想插手插不上,戴胜吼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还搞不定一个人?”
宁晟凯和诗涵站在人圈外面,现在没人有空搭理他们了,诗涵伸长脖子在一众黑衣人里插空去看林瑾瑜的情况,她也着急,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越拖对林瑾瑜越不利。
然而林瑾瑜就是不停手,他宁愿被一堆人围着打冷拳,也不为莫须有的违约求饶。
宁晟凯拍了拍衣服上蹭上的灰尘,透过人群之间的间隙看见林瑾瑜的眼神——那样倔强、绝不认输,是是非非都在他心里,不为任何人左右。
有那么一瞬间,宁晟凯觉得除非他被打死,否则没有人能让他停下来。
张信礼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他绕过桌椅,像一片黑色的阴影,从所有人背后冒出来,那些正为林瑾瑜头痛的保安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他排开外圈的拦路虎,半侧着身子往里挤过几个人,一直挤到最内层,看见眼眶发红,正跟人掐在一起的林瑾瑜。
“……你谁?怎么进来的?”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张信礼目光一直在林瑾瑜身上,那人扯他衣领,道:“问你呢?你谁啊?”
“……”
地上,寸头保安仗着老辣的经验拿到了上位,骑在林瑾瑜身上,宽大的手掌按着他半边侧脸,提拳就要打。
说时迟那时快,林瑾瑜只模糊感到灯光晃动,那些乌泱泱如鬼魅般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紧接着刚刚还如山一般罩在他身上,要给他留下点“纪念品”的男人突然身子一歪,松了劲。
大好的溜号机会,可他全部心神都放在思考“如何干这帮王八蛋”上了,全无趁机翻身逃跑的意思,反而拽着那人胳膊朝他脸上怼了一拳。
接着,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那么熟悉。
宁晟凯看到,那个自称是林瑾瑜“室友”的男人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记闷不做声的正蹬加腰踹把几个人从小梵身边弄开后,他半跪下来,握住小梵的手腕,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梵低喘着气,居然真的慢慢松开了手。
张信礼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宁晟凯,他暂时搞定周围一圈人后,双手从林瑾瑜腋下穿过,毫不费力地从正面把他抱了起来。
“怎么搞成这样,这么多人也敢动手,不害怕?”张信礼能闻见他身上各种酒精混合的味道,以及看见他衣服上的脏东西,他在林瑾瑜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还好吗?”
林瑾瑜抓着他腰侧的衣服,用同样的音量说:“好得很……死不了,知道你会来,所以不怕。”
没有人注意两人毫不显眼的耳语小动作——除了宁晟凯。
被张信礼踹到一边去的人爬了起来,一边不断用沙哑的嗓门叫骂着,一边重新包围了他们:“操,这小子劲还挺大,看住了,这回看他还跑哪儿去!”
林瑾瑜缓了一会儿后勉强站直了,他后退一步站到张信礼身后,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右肩上。
张信礼面朝着那些人,只眼神往侧后斜,和林瑾瑜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咔”一声,把折刀刀尖对准了拦在门口的人:“让开。”
躁动着想要扑上来动手的一众保安忽然间集体没了油。
骂声仍然不绝于耳,但那些细碎的、试探的脚步在张信礼说出那句话后忽然就不见了,无论内场还是外场,这一个个保安全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一个人真的往上扑。
张信礼用刀指着他们,指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后退。
也难怪,毕竟都是打工的,上班不过为混口饭吃,没人愿意冒着被捅一刀的风险惹张信礼。
张信礼带着林瑾瑜,分开人流,开始一步步往外走。
“你……”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胜哥怎能不气,他也不管是否会激怒对方,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了,怒道:“你们以为今天能走出这个门就万事大吉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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