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南:“??????”
什么东西,他儿子何时变得如此口无遮拦了?
他正要尴尬打下圆场,说自己儿子在开玩笑,却见宁晟凯愣了瞬后笑了笑,不再坚持,继续喝酒去了,并道:“林总,”宁晟凯说:“敬你一杯,教子有方。”
“哪里哪里,宁总过誉。”林怀南在心里疯狂擦汗,心想哪里教子有方,明明是个麻烦精。
他先前已经陪宁晟凯喝过不少了,茅台度数不低,此刻林怀南有些不胜酒力,却没办法,只能舍命陪君子。
“宁总,”正当林怀南借口去盥洗室,实则准备运用些酒局小伎俩,偷偷把喝下去的酒吐点出来时,除非涉及到合同问题,否则寡言少语的张信礼站了起来:“我陪您喝吧,”他平静道:“您是业界前辈,本来无论我敬你几杯也不算多。”
林怀南已经去盥洗室了,三个知情人之间说话不用再客套,宁晟凯一笑,道:“车轮战?对我没用的,我酒量可不差。”
应该说非常好——跟一般人比。
正在吃饭的林瑾瑜心想:哈?你在他面前说?
张信礼眉毛一挑,没回答宁晟凯,直接用自己杯子轻轻碰了下他的杯沿。明明是清脆的一声,不知怎的,林瑾瑜幻听成了冲锋的号角。
十五分钟后。
悄悄吐完酒又干干净净洗了手,整理好仪表的林怀南再回到包间时见张信礼与宁总不知何时肩并肩坐到了一起,桌上两道主菜都已经上了,都是全须全尾的大菜,一道松江鲈鱼,一道乳猪,具被片好肢解,只等食客品尝,林瑾瑜看着那猪嘴里的苹果,觉得这主菜不应该叫松江鲈鱼和乳猪,应该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任人宰割”。
就跟现在的宁晟凯一样。
“不来了,”宁晟凯摆手表示不的频率快赶上招财猫了:“今、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下海这么多年了,好酒的老板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就没见过像张信礼这样把白酒当水喝的人。
其实他错了,大部分汉族人即使嗜酒,最多也就是当饮料喝,而嗜酒的彝族人是拿酒当饭吃的。
自从知道张信礼那边不少人之所以穷,除了懒跟真的没出路之外还有个大原因是家里的男人太爱喝酒,林瑾瑜一直没把他酒量好这事当个优点,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这特长简直是为了商业饭局量身定做的。
“宁总这就要走?”林怀南刚缓过,此刻觉得还有余力再战:“还有些部分没谈完。”
“不……了,”不过短短十多分钟,宁晟凯已快被张信礼那吓人的节奏带喝撑了,喝茅台喝撑,绝了:“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别,宁总,”林瑾瑜开始背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宁晟凯:“……”
他说:“谁让张信礼硬……”
林怀南问:“嗯?小张这么了?”
居然把责任推到张信礼身上,这林瑾瑜可不干,宁晟凯还没说完,他又说:“不是您说想喝两口?他是舍命陪您呀。”
舍命陪我?宁晟凯心说:我看是舍我的命吧,再来没准酒精中毒。
他说:“他……”
林瑾瑜秒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编外人员,宁总堂堂老总,可别为难小打工的。”
“……”
宁晟凯摆手,示意算了,他不说了。
林怀南看他一副生理心理双双筋疲力尽的样子,觉得太咄咄逼人不好,尤其对方还是甲方,便道:“那好,其实细节今天我们都商量完了,宁总的疑问也都回答了,既然宁总觉得可以了,那今天就到这里,确实应该给时间考虑,您决定签了马上联系我,我随时在。”
得以解脱的宁晟凯刚要答应,林瑾瑜截胡说:“我看不了吧,好事要趁早,签还是不签,给个准话,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林怀南道:“小瑜!”
林瑾瑜说:“啊,有什么问题吗?爸,我才是乙方啊。这个,我应该表达我的看法,我的时间也是钱,你的也是,张信礼的也是。”
林怀南:“……”
从踏进这包间开始,林瑾瑜表面上在胡吃海塞,其实他们说什么他都听见了,他又不傻又不聋的,自从知道宁晟凯就是这次新项目的风投甲方老板,他马上醍醐灌顶,明白了那天张信礼回来,抱着正炒菜的他说的“为难”的出发点是啥。
感情不是出自于对小职员的轻视,是出自于私人感情纠葛——虽然他觉得他们之间甚至都称不上有什么感情纠葛。
已经起身,从座位靠背上拿了外套的宁晟凯停住脚步,重新扭头看他们。
“爸,既然乙方是我,那就我来谈好了,”林瑾瑜终于放了筷子:“宁总不是也希望和我谈?我们老相识了,确实有情分在,叙叙旧也好。”
林怀南懵,不知道儿子什么意思。
林瑾瑜和宁晟凯确实有情分,友情。不管张信礼愿不愿意承认,宁晟凯确实帮过他们,当诗涵求助无门给他打电话时,他从夜店那些人手里救了林瑾瑜,并且间接帮了张信礼——没有他给林瑾瑜带来的那些提成,很难说张信礼一分钱都没用过。
“这……”林怀南正犹豫,张信礼朝他点了点头。
看来果然翅膀硬了,儿大不由爹啊。林怀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起儿子今年都满二十三,眼瞅着要二十四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独立的成年人了。
“好吧,”他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别的地方还有一堆事,于是说:“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如果宁总没意见的话,那就……”
宁晟凯当然没意见,林怀南拿起自己的外套,礼貌告别后推门离开了。
……
桌上无数盘五颜六色的美味佳肴旁边白纸黑字的合同分外显眼,这顿饭的主菜已全部上完,只剩清口收尾的些许面点小菜,宁晟凯重新坐了下来,但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两个。
最先开口的是林瑾瑜:“宁总,”他道:“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是啊,”宁晟凯回话道:“没想到你爸爸是……我不太理解,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林瑾瑜说了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吗?”
他明明不在乎钱,此刻却市侩、斤斤计较起来:“这样,我告诉你,你签合同,我们公平交易。”
宁晟凯道:“你一个故事值300万?”
“一字还能千金,只要有买家,故事何止300万,”林瑾瑜回答:“岂不知《辛德勒的名单》就起源于托马斯·基尼利认真听了幸存下来的犹太人小老板讲述的故事,它值一个奥斯卡,价值甚至超越金钱,何况小小300万。”
宁晟凯不说话了,半晌,他点了下头,示意林瑾瑜继续说。
林瑾瑜看了眼张信礼,张信礼也看着他,那眼神不含任何担忧、恼怒、不安或者任何负面情绪,于是吃饱喝足的林瑾瑜真的开始讲故事。
他讲了很久,因为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他从遥远的、八年前的凉山一路讲到八年后的这张桌子。
宁晟凯以为自己是坎坷的,而他们是一帆风顺的,他那压抑的、隐藏的、从未能表露自己的青年时代哪里是林瑾瑜与张信礼这样运气好的人能想象的,他们的真爱来得容易,似乎唾手可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轻轻松松对他说:“放下吧,如果你永远抱着这种想法,那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小梵’。”
幸福的人的说教在不幸福的人听来永远是“何不食肉糜”的。
但宁晟凯听着听着,忽然发现,原来世界上其实没有一直幸福的人。
林瑾瑜讲完了故事,说:“宁总,其实我不太理解你对我的执着,你有钱,而且有魅力……先跟我对象声明一下我只是客观陈述没有别的意思。你确实是个有魅力的人,尽管已经过了三十岁,这个经常被圈里拿来调侃的年纪,可其实有很多人一样喜欢三十岁以上的成功人士,你条件很好,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学生愿意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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